从老夫人的屋里出来,玲珑便一直眉开眼笑的,想到先前在那屋里发生的事情,那一张张恶心的嘴脸,还有最后一把甩出银子六百两时的豪迈与转身就走的潇洒,这种爷有的是银子,爷是土豪的感觉,让她的心情也跟着倍儿好,以至于她现在一眼看去,看什么都觉得顺眼。

哎,果然还是要跟在公子的身边,这生活才能有滋有味啊!

不过楚家的这群贱人,往后定要狠狠的惩治了,竟敢穷凶极恶、不怀好意的算计拿捏公子,也不看看他们自己都长的什么样儿!

与玲珑的兴致勃勃不同,冷霜却是有些狐疑的看了云瑶一眼,问道:“小姐,你打算就这么算了?”

她觉得这真不像是小姐的性格,而且可是凭白的给了那楚云双六百两银子呢,虽说小姐并不缺区区六百两银子,但以她对小姐的了解……她便是将那银票当柴火给烧了,也不乐意送给那些个看不顺眼的人!

而冷霜那么一问,玲珑也马上反应了过来,忙转头来看她,连连点头说道:“是呢小姐,先前分明是那楚二小姐自己说要请你吃饭的,结果不但饭只吃了半顿,回来又受这些个人的围攻责难好像你做了什么大恶不赦的事一般,最后还将那一桌酒菜的银子还给了人家,亏大发了!”

云瑶眯了眯眼,轻哼一声,施施然说道:“你们也看到了,这紫阳侯府穷得连顿饭都吃不起,还哭哭啼啼的好像卖了她的命,好歹也是亲戚,小姐我有的是银子,接济她们一点又何妨?”

两丫鬟皆侧目看她,话虽如此说,那你此刻这好像在算计着什么的阴险样儿是怎么回事?

她们很快就回到了馥香院,院里的几个丫鬟倒是恪守本分,没有如昨天那几人一般的丝毫不将她放在眼里,很快准备好了饭菜,而云瑶用完之后也就将她们都给遣退了下去,让她们自个儿安排去。

那几个丫鬟显然对三小姐竟这般随和好伺候而感到惊讶,先前听说三小姐回侯府的第二天就狠狠惩治了屋里的丫鬟,其中几个还被赶出侯府发卖了,自然也是心里很忐忑的,这从上午被三小姐选中来到馥香院开始就一直小心翼翼生怕出了半点差错被三小姐责罚。

不过现在看来,好像并没有那么难伺候,其他的还不知道,但对于吃食之类的确实一点不挑嘴,对她们说话虽不亲近热情带着明显淡淡的疏远,但也还算温和有礼,似乎……并没有将她们当成是那可随意打杀的低贱下人。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

“都下去吧,我这里不需要人伺候,你们想睡的就去睡,不想睡的也可以去哪里看看风景。明日也不需要太早起来,没极重要的事别来吵我睡觉,只需将分内之事做好了,我自不会为难你们。”

几个丫鬟面面相觑,然后皆躬身应“是”,然后谨顺有礼的退了出去。

屋子很快就只剩下了云瑶,以及冷霜和玲珑两人,她窝在软榻之上吃着饭后的水果,沉吟思索半饷,忽然说道:“我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太便宜他们了。”

冷霜抬头望去,玲珑则精神一振,忙就双眼亮晶晶的凑了过去,“就是就是,那些人根本就不把小姐你放在眼里,有用得着就小心安抚着,犯了一点点事就凶神恶煞的像是要吃了你一般,一没理就又马上歉疚温言细语外加各种蛊惑,翻脸如翻书,真是恶心、虚伪、恶毒、伪善、心思不纯、表里不一、狼心狗肺!”

这“狼心狗肺”一词,几乎成了侯府里这些个人的代名词,不管玲珑还是其他几个,几乎每次说起侯府楚家忍不住心中愤恨想要骂上一句的时候都会有这四个字出现。

云瑶“咔嚓”一声将一口水果咬进嘴里,目光寒泠泠的映射出幽亮,轻声如叹息又似呢喃般说道:“我的银子,岂是那么好拿的?这世道,想要赚点银子,也不容易。对了,我那包糯米糖呢?”

“小姐,你刚吃下饭呢。”

“啰嗦!你还管制我的吃食不成?”

玲珑撇撇嘴,还在嘴里没出来的话也就全部吞咽了回去,哼哼了两声去将那只剩下半包的糯米糖给找了出来。

云瑶犹自捏着糖吃,一口一口的嚼着,直嚼得牙齿都有些酸了才终于停下,然后她从榻上站了起来,伸一个懒腰,看窗外的夜色,身形一闪便消失了踪影。

玲珑还趴在旁边睡得小呼噜连打,冷霜却瞬间清醒,紧随在身后跟了出去。

“小姐。”

站在暗夜里紫阳侯府某座阁楼的屋顶,冷霜一如既往冷着脸打一个招呼之后就安静站立,云瑶低头看脚下屋顶瓦片,敛眉沉思。

“小霜儿,你说,那镯子就在楚云双的手上?”

“是的小姐,我查探了侯府中所有女眷的院子,就只有楚二小姐的手上有个镯子与你描述的相似,但具体究竟是不是,还要小姐你亲自辨认。”

“啧,我娘的嫁妆,不还给我,竟是跑到了别人家女儿的手上?”云瑶勾唇,冷笑,“真让人不痛快。”

说着,她已身轻如燕,悄无声息的从屋顶飘落,进了楚云双的闺房之中。

半个时辰后,她带着冷霜从云霞阁离开,回到了馥香院内,玲珑依然在呼呼大睡,半点没察觉到这两人曾出去了一趟,干了点不大不小的坏事。

冷霜瞥了趴在那儿睡得天昏地暗的玲珑,隐约有鄙视的意思,转而看着云瑶,问道:“小姐,既已确定了那是夫人之物,为何不直接拿了来?”

云瑶给自己倒了杯水,浅抿一口,闻言不由眯眼,“那不就成偷了吗?”

“那本就是夫人之物,夫人过世,那自然也只能由小姐继承。”

“不不,我怎么能偷我娘的遗留之物?凭白的辱没了我娘亲。既然那东西落到了别人的手中,我自然是要让她们自己乖乖的还回来。只可惜,已不知道当年我娘的嫁妆都有那些事物,不然还能列个清单,让她们连本带利的吐出来!”

冷霜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只要小姐认为怎样好,那就怎样!

“唔~”玲珑趴在那儿嘟囔了一声,翻个身继续睡,然而她那一翻身,当即便“咕咚”一声直接摔在了地上,顿时将她惊醒过来。

“啊!疼疼疼……”

冷霜嘴角一抽,直接走过去捏着她的后领子就将她拎了起来,在玲珑还处于刚醒懵懂之时就拎着往外走去。

“小姐,我带她下去了,时候不早,你也早些休息。”

次日一早,楚云双所在的云霞阁忽有一声尖叫直冲云霄,顿时引起了整个云霞阁乃至附近几个院子的全部人的**,甚至都惊动了大夫人,不过很快,那点**就被压制平静了下去,且所有人似被下了禁口令般的闭嘴绝口不提当时之事。

不过私下里,却是隐隐有了些诡秘的气息。

云瑶按规矩前往老夫人屋里请安的途中,远远看到楚云双脸色刷白的由丫鬟搀扶着走过,那一副娇娇弱弱仿似下一秒就会瘫软摔倒的模样,实在是有些可怜。

“我是不是做得有点过分了?”

云瑶站在远处看着那一群人走过,神色不动,清清淡淡的,说的这一句话神态语气中却没有半丝愧疚。

玲珑眨眨眼,有点不明白小姐这话的意思,也不清楚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

冷霜更是冷着脸,硬邦邦的说道:“不过略施小惩而已,又没有真对她做什么,与当年加注在小姐你身上的相比,什么都不是!”

可不就是这么回事吗?

云瑶弯了弯眼,带着两丫头朝老太太屋里走去,轻笑着说道:“走,看戏去!”

要说今天云霞阁发生了什么大事,那还真是一件不得了的大事。

听说,二小姐昨晚睡下时贴身穿着的肚兜,竟无故消失了,翻遍了整个云霞阁都没有找到,也不知是遭遇了采花贼,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对楚云双来说,这件事真的是太严重了,严重到她心神难宁,脸色至今惨白着。

而这件事对侯府来说,其实也是一样的十分严重,以至于整个早晨的时间里所有知情人都脸色沉重,不知情的则面面相觑感觉到屋里的气氛沉重也是纷纷不敢多说什么,都没有心情去追究昨日云瑶的那一番作为了。

云瑶在那坐了会儿,看了会儿戏,很快就觉得无聊,便不再委屈自己告辞离开,不管背后几双眼睛神色各异的注视,带着丫鬟直接出了侯府大门。

也不知是有了昨天的经验,还是上面有人发了话下来,今天她出门得格外顺利,那门房也不过就是神情古怪的看了她一眼,然后低头当什么都没看见了。

又在外面玩到天黑才回府,当年晚上又光临了云霞阁,次日清晨便又是一声尖叫响彻天际。

听说,二小姐那个失踪的肚兜竟又回来了,而且还整整齐齐的穿回在她身上,然而那天晚上所穿的那个肚兜,却似乎调换一般的也不见了。

一时间,云霞阁内人心惶惶,老夫人大夫人更是发了好大一通脾气,然而这种事情偏还不能闹出去让人知道了自然也就不能大动静的彻查,不然岂不就等于是毁了楚云双的清白?

所以这个事情不得不被压了下去,府中人谁都不许言论半句,而同时,也在暗中调动了大量侍卫将云霞阁围困紧盯,定要抓了那胆大包天的竟敢到侯府里来撒野的混账采花贼!

而馥香院内……

“小姐,你这是什么变态的嗜好?”玲珑盯着那在她家小姐手上转悠的粉白绣红梅肚兜,想起昨晚她们所行之事,不禁有些鼓囊起了腮帮子,微微的有那么一点不高兴。

前天晚上,小姐竟是只带了冷霜去玩儿,就丢她一个人在这里睡觉,真是太可恶了!

云瑶看都不看她一眼,只捏着手中肚兜略有沉思,半饷说道:“据说楚家二小姐名满京都,不知有多少花样少年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却不知是否有人愿出银子来买这贴身的肚兜,若有,能卖出多少银子?”

玲珑不由一愣,随之也忍不住嬉笑了开来,不过还没等她笑开,便忽觉得有什么迎面而来,顿时香氛扑鼻,让她禁不住打了个喷嚏,一手抓去,抓到了那个粉白绣红梅的肚兜。

“我觉得用这个去与楚云双交换我要的东西,应该是不成问题的。”

“小姐你要用这个让楚二小姐将东西吐出来?”

“唔,暂且就这样吧,我懒得跟楚家那些人唧唧歪歪的,还不知道会生出些什么事儿来呢,倒不如暗中出手,让他们主动把东西吐出来。”

玲珑顿时点了点头,毕竟不管怎么说,小姐都是侯府三小姐,那血脉关系即便是小姐不在乎,也扛不住这世道的人伦,做点桀骜不羁之事尚且说得过去,若是过分了,怕是外面的流言都能将小姐给淹了,就像是当年她刚出生的时候,不就是因为那些个莫须有的东西而被送去了偏远的乡下吗?

就算这些都不在乎,就跟她所说的那样,她还不想跟楚家人唧唧歪歪的呢,到时候她若直提出要回本属于她的那些东西,占据了多年的那些人怎么可能会乖乖交出来?定是要多生出许多事端,还不如直接弄个跟楚家毫无关系的身份,直接将那些东西弄出府去!

虽依然有些憋屈,但玲珑还是皱了皱鼻子,然后点头应下了。

云瑶见此,伸手便捏了捏她圆圆的脸,暗叹一声手感一如既往的好,并说道:“不过是些狼心狗肺的东西,我此次回来已是给了他们天大的面子,何必还要委屈自己跟那些个正是待在屋里除了争斗便只剩无聊的人去浪费时间?本姑娘又不是如她们一般,愿久居后院与人争斗个你死我活的人。”

“那是,公子你是纯爷们!”

“……”

你才纯爷们,你全家都是纯爷们!

漠然站在旁边的冷霜这时突然开了口,“小姐,你先前不是还说不愿以那般不光明正大的手段拿回夫人遗留之物吗?”

“我有这么说吗?我只是说不愿偷回来,可没说不愿使点手段让她们还回来。再说,我不使手段,她们也不可能会把东西还给我。”

冷霜被噎了一下,顿时就默默的转开了头。

她太高估小姐的节操了。

玲珑却听得连连点头,森森觉得小姐说得对极了,当即也不含糊的将那肚兜收好,眼珠子骨碌碌转着,一脸的古灵精怪,半饷小虎牙一闪,笑眯眯的说道:“小姐你就放心的把这事儿交给我吧,保证不出三天就把小姐你要的东西拿回来,还附带上利息的哦!”

楚家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千里迢迢的去把这一尊瘟神接回了府中。

瘟神觉得心情还不错,又见天气渐暖,正是三四月春暖,最适宜出门上游玩,赏景踏春的好时节。

她决定就寻个时间,带几个人一起去寻个好风景的地方,探春什么的就算了,她只想烧烤野炊,最好再来个露营、篝火晚会什么的。

她才刚这么想着,那机会就主动的找上门来了,虽与她所想象的有些差别,但也聊胜于无了,最主要的还是,不好拒绝啊。

来京城的时候,她就只想低低调调的生活,尤其现在身处侯门,府中亲人们都并不与她亲近,还有算计谋划在其中,若有可能,她也不想多生事端。

真的,她其实一向都很低调,最喜欢在暗处下手。

唔,难道是前世多年的职业习惯?

“主子,已经打探清楚,四月初六宁亲王妃设宴,邀请各府夫人小姐和公子们去位于城郊的宁王府别庄踏春尝梅,紫阳侯府亦在邀请之列,世子妃也会前往!”

距京城几百里外的官道上,几匹骏马奔腾,踏起漫天的烟尘,其中最前面那墨黑骏马上的黑衣男子,俊美且冷酷,形如最完美的冰雕,在听到左侧随从的这句话之后却忽然间寒冰柔化了些许,目光微亮。

右侧的另一随从也紧跟着说道:“前方还有三十里就是拂杨镇,兼墨公子已在三天前到达,若不出意外的话,应该能在四月初六前赶回京城!”

他皱了皱眉,马鞭在空中飞扬,“啪”一声抽击落下,本已飞驰的骏马再一次加快了速度极速往前奔去。

“加快进程!”

“是!”

这两天紫阳侯府内有些乱,因为云霞阁外即便是有重兵把守,也依然抓不到那偷肚兜的采花贼,甚至二小姐换了个地方把她自己藏了起来,也总能被轻易的找到,然后肚兜继续失踪。

楚云双都快要崩溃了,楚老夫人以及长房的大夫人也都脸色极其难看,心情极端气愤又复杂,而因为顾及到楚云双的名声,她们偏还不能大张旗鼓的去探查,不过也幸好,这事儿没有传出去,暂且也没有对楚云双的名声造成影响。

她们怎么也不可能会想得到,那将侯府搅得人心惶惶的那个所谓采花贼,其实每天都生活在她们的眼皮子底下,甚至还乖顺的每天来老夫人这儿请安,然后看一会儿好戏,然后转身离开。

也因为楚云双的事情弄得老太太和长房都心情不好,以至于谁都没有那个闲心来寻云瑶的麻烦,让她很是自在的过活了两天,也不禁想着,或许接下去她还可以继续给楚家人一个一个的找麻烦,省得他们一闲下来就想着算计她,一会儿慈爱欢喜,一会儿横眉冷对的。

这个主意还真不错,当场就得到了玲珑的追捧和冷霜的默认。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就快了,如果楚二小姐那里不出意外的话,今天晚上将会前往小花园来换回她那些失踪的肚兜。”

“小心些,我估摸着可能会有埋伏,就等着你一出现就将你给抓起来。”

“放心吧小姐,我可没打算自己过去,就算被抓到也追究不到我们的身上。”

云瑶默了下,决定不再做那多余的担心,目光一扫就扫到了放在旁边的那一张请帖,不由伸手拿了起来,说道:“倒是没想到那宁亲王妃竟专门给我送来了一张请帖,让我想拒绝都不好拒。”

本来如果只是邀请紫阳侯府的夫人小姐公子们的话,她自然可以随便找个借口推脱了不跟着一起去,可这专门送来的请帖,却让她不好再拒绝,不然岂不是拂了王妃的一番心意?

“那宁王乃是先皇最年幼的弟弟,仅仅只比当今皇上大了八岁,但不管如何,皇上见了也得恭敬的喊他一声皇叔,曾经也是纵横疆场的战神王爷,不过在差不多二十年前身受重伤从此只能与轮椅为伍,但过了这么多年他的威名依然响亮。皇上或许是体恤,或许是觉得这位皇叔对他没有威胁,所以也对宁王府分外的看重和开恩,朝中上下谁都要卖几分面子给他们。小姐你若是要在京城立足,与宁王妃交好倒是极好的。”

玲珑将她所知道的全部说了出来,毕竟她这大半年在京城可不是来玩儿的,打探消息什么的那是分内之事,况且还是这种几乎全京城的人都知道的事。

顿了下,她又说道:“据调查得知,当年宁王爷身受重伤,还是得了二爷舍命相救,虽最后依然失去了两条腿,但好歹的活到了现在。”

云瑶挑眉,又看了看手中的请帖,道:“这么说来,或许这份专门递来给我的请帖,也是因为这个事情了?”

“极有可能。”

云瑶敛眉,她对京城这边的事确实是了解的不多,因为她几乎从没想过还会有回到这侯府里来的一天,所以朝中形势什么的她从不关心,调查爹娘的事也没有朝着四面八方的辐射出去。

她将请帖轻轻放下,也不知在想些什么,摸摸下巴喃喃说着:“四月初六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