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双随着掌柜的去结账,一桌酒菜加她们在食为天造成的损失赔偿,那个巨额的数字直接就让楚二小姐的脸都绿了。

那一桌酒菜本就贵,然而盛菜的那些个盘子以及酒壶酒杯也同样十分的贵重,绝对是一个盘子大于一盘菜,也就是说,一个盘子比一盘菜还要值银子。

如此一算,这一餐便足足花费了一千三百二十四两银子!

掌柜倒是大方,直接给抹去了零头,只需交一千三百二十两就行,可即便如此,楚云双翻出了身上所有的银子,再加上楚云灵身上带的所有银子,竟也是还差了好一些。

她们今日只是出府来逛街买点女儿家的小东西而已,哪里会随身带了那么多银子?再说,这一笔钱也实在是一笔巨款,她们每月的例钱也不过才三十两而已,楚云灵身为庶出的小姐,更是不过才区区二十两。

这一顿,就吃去了两人近三年的例钱?

当然了,虽说每月二三十两银子绝对是足够她们平常的花销,甚至都够普通人家的大半年生活费用了。不过身为侯府千金,也并不是仅仅只有每月府中的份例,还有长辈的赏赐,甚至是如楚云双这般,名下也是有那么一两个铺子的。

今天,楚云双她们出来本还是要去美颜铺买点胭脂水粉,还想去金玉楼看看那最新的珠宝首饰,所以还特意多带了些银票。

她低头看着手中的零散银票甚至是将银锭碎银子都全部拿了出来,也才不过一千二百三十四两,足足差了九十两银子!

食为天的掌柜就站在柜台后看着她,她低垂着头满脸通红,真觉得长这么大都没有这般丢脸过,尽管那掌柜只是站在对面看着,依然带着微笑没有半点神色的改变,可这却只让她更觉得难堪,连同旁边的楚云灵以及几个丫鬟都红了脸,站在那儿不知所措。

她们也从没遇到过这种的情况。

不时的有客人从她们身旁走过,每一个走过都会下意识转头来看她们一眼,更让她们窘迫,忽然想到她们根本就不应该匆匆忙的跟着掌柜到这里来结账,完全可以在那雅间里静等掌柜结好账送上来,也不必如现在这般的被人观赏、进退不得。

该死的,都怪楚云瑶那个死丫头!

紧了紧捏在手中的银票,强忍着尴尬和对这银子的不舍与心疼,放在了掌柜的面前,顶着红通通一张脸,说道:“掌柜的,真是抱歉,今日出门并没有带许多银子,也没想到刚才还会发生那样的事儿,您看……”

这美人含羞,自当是十分赏心悦目的,这刚进入店门的几位公子便不由得看直了眼,又目光一扫,看出了她们的似遇到什么为难之事,眼神一转就笑眯眯的走了过去,说道:“这不是云双妹妹吗?真是巧了竟在这里相遇,不过怎么站在这里?可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楚云双听到这个声音便是一惊,转头看到真人又是脸色一变,“黄……黄公子?”

且不管楼下情况如何,就说二楼其中一雅间门前,陆南和莫北正张开了双手拦着想要进雅间里去的玲珑和冷霜,摆出最和善最有亲和力的笑脸,说道:“两位姑娘别急别急哈,我家主子又不是坏人,绝对不会做出任何伤害楚三小姐的事儿,我们就不要进去打扰了。”

“没错没错,我家主子也就是找楚三小姐有那么点点事儿,相信很快就会出来了,我们就在门外等一下吧。”

开玩笑!坚决不能放任何一个会打搅主子和世子妃培养感情的人进去啊!谁都不行!

玲珑两人已紧紧的皱起了眉,狠狠盯着陆南和莫北两人,呵斥着:“让开!谁知道你们会对我家小姐做什么啊?坏人又不会在脸上写上‘坏人’这两个字,赶紧让开让我们进去,不然别怪我们不客气!”

冷霜已经指尖寒光森森的亮出了杀器,大有下一秒就直接杀过去的意思。

南北两人不由得冷汗直冒,笑容都僵硬了,正巧隔壁的雅间整理清楚,陆南当即便眼睛一亮,对着那小二说道:“这雅间我们要了!”

莫北也是马上反应过来,对两个丫鬟说道:“不如请两位姑娘先去那雅间坐会儿?吃点东西什么的。”

说着也不管她们愿不愿意,直接伸手推着她们就要往隔壁雅间走去,冷霜连连皱眉,玲珑更是气急败坏,冲着在小姐进去后就马上关闭且一直都没有什么响动的房门喊了一声:“小姐!”

她们家小姐终于有了点回应,平静的声音传出门外:“你们先去坐会儿吧。”

然后,又没声音了。

云瑶换了个雅间落座,看着对面那个俊美如妖孽的黑衣男子,他不言,她也不语,如此沉默已经保持好一会儿了。

唔,其实从始至终他都没有开过口啊!

莫不是个哑巴?

没听说过焰王府的世子是个哑巴啊,而且哑巴也当不成世子吧?

从他开门邀请她开始,他的目光就始终落在她身上,幽幽的让她不禁感觉有几分压力,看着他有觉得他似乎有点傻呆呆的莫名有那么点可爱,而且那种熟悉的感觉,又出现了。

啧,这男人长得真好看,气势也十足,就连这好像是在发呆的模样看起来也是极顺眼的,浑身冰冰凉的若在夏天当是极好的。

她盯着他,忽然往前凑近了些,眯起眼聚拢目光,隐约看到了他左边脸颊上一道极浅极淡若不仔细看几乎看不出来的疤痕,就像是完美作品上的一点缺憾,那样生动的一抹丝毫也破坏不了他的俊美。

在她凑近过去的时候,他的目光又是闪烁了一下,紧盯着她像是在细细描绘品味,也一点点刻画进心里,与许多年前的那个小女孩逐渐重合。

“不知凤世子请小女子过来,是有何吩咐?”

她坐直了身,在他不由一闪似有那么点怅然若失的目光中,淡然问道。

他幽幽的看着又坐了回去离他远了些的她,有一点几不可见的亮光在墨黑的眼眸之中闪啊闪,说道:“不要嫁给黄晗!”

“嗯?”云瑶顿时一愣,不能理解他突然说出的这句话的意思,或者说,是意外于他说出的这句话。

他管她嫁不嫁给那黄公子啊!

而她的反应也让他感觉到了疑惑,难道是他没说清楚?

想了想,他便又说道:“嫁给我!”

刚从意外惊讶中回过神的云瑶,刹那间又“咔嚓”一声石化了,更似有霹雳闪烁着刺眼的火光当头劈落下来,劈得她那叫一个外焦里嫩,无比的**。

怔怔盯着他,看到的是他专注的眼神,从始至终也没有从她的身上移开,让人不得怀疑他的话,不得怀疑他的真心。

云瑶一激灵惊醒过来,紧接着却是无比的惊悚,蓦然瞪大眼睛,伸手霍然一指,“你你你……你说什么?!”

是她听错了吧?听错了,听错了吧?

刚才她听到了什么?嫁给他?

开什么玩笑?!

她目光如电,极具穿透力的在他身上扫了一圈,暗道这人怎么看也不像是脑子有问题的啊,单只是看这样貌也不像是没人愿嫁的,那他是怎么回事?突然拉了个陌生的她,直接一开口就是求婚?

太劲爆了好吗!就算是她那颗饱受小白公子摧残的小心肝,也有点禁不住啊!

他好像也是被她那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本就木然冰冷的脸越发的绷紧了,又不明白她这一连串的反应是怎么回事,便又说道:“我娶你!”

她的嘴角顿时狠狠的抽了抽,他这认真专注的模样让人生不起怀疑,可这事儿却又是那么的匪夷所思,又一连串的“嫁给我”“我娶你”当头砸落下来,砸得她晕乎乎的,止不住的眉梢跳动。

“你开玩笑!”

“没有!”

“你是谁?”

“凤元翊。”

“我认识你吗?”

“认识!”

“你说认识就认识?你这莫名其妙的突然跟我说这种话,若是被人听了去还不知要传出怎样的流言呢,你这简直是辱我清白!”

他皱了皱眉,好像很困惑,说的话却坚定的毫不迟疑,“我负责!”

她的脸色微微开始有那么点扭曲,“你说负责就负责?本姑娘可不稀罕,再说我从不曾见过你,也不认识你,你突然把我拦下请进了这里,莫不是堂堂焰王世子连那么点礼仪规矩都不懂?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

嘴唇抿紧,目光越发的深幽,仔细看竟还有点失落和委屈,对于她竟是完全不记得不认识他这件事而感到失落委屈。

“见过。”他一如既往的坚定,“十年前,青州,山林追杀,你救了我,我给了你定情信物,你收了!”

云瑶不禁眨了眨眼,什么定情信物的暂且给忽视了,她只听到前面那几句话。

十年前,青州,山林追杀,救了他?

她努力的,在脑海的记忆中翻了翻,翻到十年前,那是她刚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就她这凉漠的性子,十年前还真没怎么救过人,脑袋进水的救了一个,还差点赔上了自己的小命,到头来连对方名字都不知道,甚至都没看到人家的脸!

眼角狠狠跳动,嘴角止不住的抽搐,她死死的盯着对面那同样正在看着她,目光幽幽,难掩其中的委屈和淡淡控诉,行如妖孽气若寒冰浑身都在散发着某种黑暗气息的男子。

她想到了,这双眼睛这么熟悉,十年过去依然是这般幽深,依然是这样的脸颊紧绷面无表情,还有偶尔闪过的淡淡涟漪。

她十年前救的,竟是那大名鼎鼎的焰王府上的人,还是个世子?

不禁摸了摸下巴,开始暗暗算计了起来。

十年前,她怕麻烦,不愿与明显出身不凡的他有牵扯,十年后的今天,她麻烦缠身,倒是不介意问他讨要个救命之恩。

他坐在对面,静静看着她神色恍然之后眼珠乱转,一脸的算计,他却目光轻缓,微微勾起了嘴角。

她算计来算计去,忽然想到她刚才好像忽略了一个事情,顿时脸色一变,紧紧的盯上了他,“你刚才说的什么?定情信物?什么定情信物?”

刚弯的一点点弧度又忽然间没了,抿着嘴,继续幽幽的看着她。

被这样的目光盯着,让她颇感压力山大,就好像她做了什么十分对不起他的事一般,不得不自己回想一切问题的答案。

嗯,她好像就只从他身上拿了两样东西啊。

“那块玉佩?”

他酷酷的点了下头,“嗯!”

“那难道不是我救你性命的报酬吗?”

“剑!”

一凝眉,“什么意思?那区区一把短剑你就当是报酬了?”

“有银票。”

“呃?”她抽了下嘴角,心里好一顿“噼噼啪啪”的算计,说道,“那是没想到你竟是焰王世子,这般金尊玉贵,区区一千两银子哪里够买你的小命?再说,什么定情信物,你又没说清楚,我自也不会承认!”

他眉心微凝,好像又遇到了什么困扰之事,看着不禁有些傻呆呆的,说道:“传家之宝,传承之物。”

眉心一跳,“什么意思?”

他不语,只看着她。

她连心肝也跟着不正常的跳动了起来,什么泰山崩于眼前而面不改色的淡定都不见了,甚至于小脸都微微的扭曲了起来,盯着他狠狠磨了磨牙,“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他目光幽幽的看着她,似乎对她如此剧烈的反应有些不能理解。唔,难道是他刚才说得还不够清楚?

既如此,那他再说一遍也无妨。

“娶你!”

这两个字简直就是轰天惊雷啊,直接轰炸在她的耳边脑海之中,也让她的表情进一步扭曲。

尽管其实她看着他这一副呆呆的模样让她觉得有那么点可爱,所谓呆到深处自然萌大概也就差不多这么个意思,但这绝不能成为叫她退让的理由!

“不可能!”

他轻蹙眉,越发的不能理解,不理解她为什么如此干脆利落的就拒绝了他,怎么就不能像是以前遇到的那些女的那样,恨不得直接朝他扑过来呢?

真是该来不来,不该来的却前赴后继让人厌恶。

他看着她,神色中淡淡的有一点委屈,问道:“为何?”

云瑶直接一个白眼就翻了起来,怒道:“为何?!那你又为何莫名其妙的说要娶我?”

“你救了我。”

“所以?”

“以身相许!”

“……滚!”

天雷滚滚啊简直就是!怎么让他想出来的救命之恩以身相许?其实他这分明就是在借口占她的便宜吧?

她觉得胸口憋着一股气,上不来下不去的,憋得她难受极了。此人的道行,简直是跟慕小白那家伙不相上下啊!

深吸一口气,她又用力磨了磨牙,然后迅速的平静,一个冷眼就那么甩了过去,只说了句:“我对你的以身相许没兴趣,那个什么传家的玉佩我也会尽快的还给你!”

说完她就直接甩手朝门口走去,“啪”一声开门后又是“砰”一声紧紧关上。

凤世子就那么看着她,不由目光越发深幽,眉心紧蹙,脸色紧绷,然后低头沉思。

他这是失败了吗?唔,哪里出问题了?

门外走过一阵脚步声,三人畅通无阻的走过,两人则在门口停留,小心的推开了雅间的门将脑袋探了进来。

雅间内的气氛不怎么好,但也并没有很坏,也不知主子正在想些什么,不过看他那低头凝眉的模样,莫不是遇到了什么难题?

陆南与莫北一上一下的叠在门口,不由对视了一眼,然后莫北说道:“主子,世子妃已经走了。”

哎,他们是多么滴想要当面就能称呼世子妃而非楚三小姐啊!不过今天竟是如此幸运的巧遇了世子妃,哎呦,今儿个真是好日子!

想到这个,他们就忍不住的眉开眼笑,待回去之后定要将此事好好的与另外两个说道说道,让他们羡慕嫉妒恨去吧!

于是,他们凑在门口,眼巴巴的望着还在沉思的主子。

哎,主子啊,世子妃都已经离开了,你难道不打算追上去?要主动啊主动!死皮赖脸、纠缠不休、如影随形啊,所谓烈女怕缠郎,缠着缠着就缠回家了。

“主子?”

凤元翊忽然站了起来,走到窗前,正好看到云瑶带着两丫鬟从食为天大门走出去,他就站在窗前看着她的身影逐渐远去。

出了食为天的云瑶,始终感觉到有两道目光如影随形,不禁便转头看了过去,一眼就看到那个站在窗前眺望着她的黑色身影。

她不由得眯了眯眼,然后也没再理会的转身离去。

食为天雅间的窗前,凤元翊忽然弯了弯嘴角,目光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随后,他也带着两随从离开了食为天,并没有去追上她,因为还有很重要的事要做,做好了,他才有更多的时间来研究尝试怎么才能更接近瑶瑶。

“小姐,那什么焰王世子找你做什么?刚才你与他单独待在那雅间里,可是有被他给欺负了?”

玲珑一路叽叽喳喳的,对刚才的事可是一点都不放心,目光探照灯般“唰唰唰”在她身上扫视,意图找出一点点小姐被欺负受委屈的痕迹来。冷霜也是有些担忧的看着她,但她一向话少,也没说话。

伸手,一把将都快要粘到她身上的脸推开,从挂在腰间的荷包里掏出了先前买的那两个小泥人,她都还没有仔细欣赏呢,越看越觉得憨态可掬。

“小姐!”刚被推开,玲珑就又粘了上来,一脸紧张急切严肃的说道,“你可千万不能让人给欺负了去啊!若是那什么世子真欺负了你,你也一定要懂得反抗啊,啊啊啊!”

云瑶揉了揉被这震天的声响**的耳朵,淡淡的瞥过去一眼。

她顿时脖子一缩,却依然不放弃的继续念叨,“小姐,那世子是出了名的冷酷无情,听说除了他的四名随身侍从之外,凡是近他身周三尺之内的全都被无情的人道毁灭了,其实我还听说,只要近到他身周一丈之内,就会被冻成冰渣渣,尤其是女人。所以小姐啊,你可一定要注意着些,悠着点来。你刚才有没有近他身?有没有被他欺负?有没有哪里受伤了?”

云瑶一翻手将两个小泥人又塞进了荷包里,快步往前走去离这音波攻击远一点,再远一点。

“啊小姐你走那么快做什么?慢点等等我啊!”她连忙就飞快的追了上来,丝毫不顾她家小姐已经被她的音波攻击得内伤了,继续说着,“那凤世子人虽说冷漠了些,不过据说还是有许多大家闺秀名门千金暗暗的爱慕着他的,乃是最受京城的满街闺秀们喜爱的四公子之一,所以我其实还是觉得小姐你应该跟他保持距离,不然若是让人见着了,你定会被满京城的千金闺秀们用唾沫子和醋淹死的!”

顿了下,她又说道:“我听说还从来没有女子能够近他的身,被他多看一眼呢。那刚才是怎么回事?难道说那凤世子竟对小姐你另眼相看?哎哎,果真不愧是小姐,满京城的贵女们都做不到的事儿到了小姐这里就是最轻而易举的,说出去都倍儿有面子啊!”

刚才是谁在说最好跟他保持距离的?

“不过小姐,你可千万不能被欺负了,那凤世子可一点都不懂得怜香惜玉啊!”

冷霜已经离得她远远的了,走不脱被逼受摧残的云瑶终于忍不住叹了口气,一把捂住了还要继续喋喋不休的嘴,说道:“你家小姐我什么时候被人欺负过?”

“唔唔唔!”她一把扯开捂住了她嘴的手,不满的说道,“谁说没有了?小白公子不就经常欺负你吗?”

“阿嚏!”

正行走在通往京城的某条官道上的马车内突然传出了一声喷嚏,有人斜躺在马车内,揉了揉鼻子再继续摸着趴在他身边打盹儿的雄壮老虎,哀哀凄凄的叹一口气,足足叹出十八道弯来之后才捏着虎耳朵说道:“阿黄啊,定是那没良心的在骂本公子。那没良心的,也不知道要来迎接本公子,阿黄你见了她之后尽管咬她,不必给我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