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眸,神情如远天之浮云,似见底之泉水,是淡泊的,又是清澈的,昂首‘挺’脊间,没有一丝躲闪。

如此促膝而坐,可以看清他一丝一毫的情绪变化。

本有一股浮躁,一股隐恼,在经脉里闹腾,她已努力压抑着一整天,进得房来看到他淡然的脸孔,便宁定了三分,听得这话,又宁定了三分,一些情绪就这么消散了——

金凌想:这人若不是会读心,便是心思深的惊人,光凭她问的直、他答的更直这件事来说,便可看得出他很能驭驾人心。

相‘交’不问出处,各怀各的隐衷——这句话是他曾说过的,但是今日,他用这一份“直”来告诉她,只要她问,他会一古骨脑儿直言相告。

若真是真心相‘交’就好了。

她是打心眼里喜欢静馆,喜欢这位新结‘交’的兄长,不希望自己的真心换来的是一片狼子之心。

“栽赃?是什么人干的?”

又是为何栽赃?

还要令龙奕以为是煞龙盟的人想致他于死地?

她低声问,他的答案令她深感惊讶

灯光跳着,南窗似有窗缝没有关拢,有风侵入。

晏之淡淡摇头,执笔写道:

“对方来头不小……一直想探我底——三年前,曾有人买江湖第一杀手鬼愁‘欲’杀我……”

写到这里时,他抬头瞄了一眼脸‘色’顿变凝重的她,凉淡的眼光流转了一圈,重新落下一行字:“凌子应该早猜到我是谁了是不是?”

他恰到好处的捅破了这层纸,心中所有的疑‘惑’和猜忌,在这一刻得到了证实。

“大哥真是煞龙盟的右派司主?”

她轻轻的问,虽然早就猜到了,心头依旧一震。

晏之没有一丝犹疑,点头,执笔在纸上又落下一行字:“本不该告诉你的……煞龙盟在西秦是一个禁忌,可若不说,你心里必有猜忌……”

这人真的很了解她。

他懂她在猜想什么,所以,不打算再瞒她——

金凌沉默了一下,以一种崭新的目光审视。

这个人,她识的真是不深,越是往里面挖,越会觉得他深不可测,就像九无擎一样,表面的温温尔雅真的只是一种伪装罢了——不知道这样的他,一旦生了杀戮之心,会是怎样一副修罗模样……

她执着茶盏,眯了一下眼,盯着面前这一张淡淡如清风明月似的脸孔,白衣胜雪,是如此的出尘脱俗,便若一颗不染尘埃的美‘玉’,那么的招人喜欢,可他的心思,却是可怕的,他与她结识,必也是另怀用心的,自己却傻傻的钻了进来,突然间,她笑不出了,也轻松不起来了,心里头只有钝钝的痛,难受!

晏之微微蹙了蹙眉:“别用这种眼神看我!”

他写了一句。

“那大哥以为,我该怎么看你?”

她问,温温浅浅一笑:

“即结兄妹,则同心协力,救困扶危,坦诚相待,互不相欺……这誓约我记的,我待大哥以真诚,大哥待我可也真诚?小妹想问一句,大哥可值得我信任?”

晏之静静的听着,没有说话

她淡淡续道:“是,我们浮萍聚会,是不该问出处。我也不该怀疑大哥什么的,可鍄京城内风云突变,各种利益盘生,是是非非,对对错错,都有自己的立场,如今,我被卷进权利之争而无能自拔,只是真没料到这一切原来都是大哥在暗处推‘波’助澜造成的结果……大哥为何蹙眉,难道小妹说错了?大哥敢说自己和和九无擎不是一伙的吗?你敢吗?”

最后几句,她的咬音分外的重,以此来表示自己已清楚的知道他们之间有着这样一层关系。

牢牢的将手上的茶盏捏在手心,如此才有一阵阵暖意传递过来,她紧紧的抓着这一份暖,语气很是无奈,脑海里想起的是龙奕说过的话:

“九无擎想谋权篡位,煞龙盟便是他的扫除一切的利器……

“九无擎是出了名的‘阴’谋家,十六七岁的时候,就令分缰列土的诸侯心惊胆战,如今表面上他是一无所有,实际呢,他一直在底下养‘精’蓄锐,一朝突起,西秦国一定会改朝换代。

“琬儿,你应该懂的,与虎谋皮,一朝不慎,必为虎食,你何苦要去蹚这滩浑水……至于那个晏之,更不是好货……”

九无擎有没有害她的心思,她真是看不出来,但是晏之没有,他待她,好的很,那种疼惜是打骨子里发出来的,无法骗人,可他终究还是在暗处动着手脚的人。

她憎恶九无擎,而喜欢和晏之相处,等而今,突然发现让她觉得安全的那个人会是九无擎的同伙,她要如何面对这样一种可笑的

现状?

晏之没有立即回答,显得异样淡静的眸子定定的看着她,她不住的摩挲着盏壁,寂寂的眼底有一圈受伤的神‘色’在晕开来。

“我明白了!”

他不答便是答

她突然黯然一笑,咬咬下‘唇’,笑意渐渐冷下,如凝霜冻结在嘴角上。

“你并不明白!”

重新取了一张白纸,他垂眼,笔画微缭的写下五个字,推到了她面前。

她睨了一眼,想了又想,方点头:

“好,权当我什么都不明白,却不知大哥愿不愿为小妹解‘惑’?你肯吗?

“你跟九无擎是什么关系?

“你是他的部属,还是他是你的部属?

“拓跋炎和当今皇帝的先祖有夺位之仇,你和九无擎如此巧布机谋,就是把皇位夺回来,以雪当年之耻是不是?

“若是事成了,到时,又打算怎样对付拓跋曦这个傀儡?

“如今已经死了一个常王,你们是不是打算把西秦皇室里的人一个个铲除掉?”

她一连疾发数问,句句问的皆是惊天隐秘!

晏之微微蹙了一下眉,脸‘色’有点难堪,神情变的复杂难辩,迟迟没有提笔说明什么,只是无奈的看着一身防备的她,许久许久以后,他才伸手捏捏了眉心,却依旧什么也没有表示。

“说话啊……义结兄妹时,不是说好了坦诚相待、互不相欺的吗?”

她‘逼’问了一句,脸上的神‘色’,淡了,心头的感觉,凉了……

晏之的眉蹙的更深,他闭眸,似乎在苦苦作着挣扎,良久,睁眼,落笔成书:

“很多事,不该告诉你的……

“我们无意皇位,只一心一意拥护七殿下上位……

“也许你不信,但是这是真的。

“因为,七殿下不仅是拓跋躍的儿子,更是炎王之后

“煞龙盟右派一支已不复存在,左派一支多年潜伏只为寻找少主遗脉,多年前终于如愿找回,九贵妃便是少主存于这世上的唯一血脉……

“所以,拓跋曦坐龙椅,当之无愧!

“如此解释,义妹可满意?”

这个答案,大大出乎她的意料。

可以说,这是非常非常隐晦的内幕。

她读完,一呆,郁‘色’的脸蛋上泛开了层层惊异之‘色’。

他随即将那张写满字迹的纸收了回来,以内力将其压的粉碎——

这种事自不能传扬开去。

“当真?”

她仰而轻问。

他点头。

“拓跋弘断不能得势,一得势,九贵妃和七殿下必遭毒手——五年前,拓跋弘就曾想加害九贵妃……若不是镇南王力护,早丢了‘性’命……”

白纸上,又烙下他一行古朴而俊秀的字迹。。

这些皆是外人所不知的机密,本不该说与一个什么都不是的外人知道的,若不是他信任着她,这些事,怎么可能如此轻易的合盘托出?

换作是她,也不敢将这些事外泄。

他待她,够诚挚!

那张纸再度在他的手心中化碎末,似乎‘揉’碎的并不仅仅是纸,更想‘揉’碎她心头慢慢在垒高的诫心——

可是,还有一件事,是她一直耿耿痛心于怀的。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