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段时间我还年幼, 刚到读书的年纪,城中父亲与另一家商户有矛盾,他怕那家人使歪点子对我和哥哥不利, 便将我和哥哥送去了安州城外的一家书院读书。”

“太子殿下当时应当是与他的母妃沦落在外, 寄人篱下,托人帮忙, 才进了书院。”

“当时书院里都是些泥腿子, 大家耽于玩乐,成天不干好事, 只有他不一样,他长得最好看,比所有人都白,眼睛也亮,虽然只有他穿着粗布衣裳, 可是在人群中,你绝对一眼就会被他吸引住。”许灵珍道。

柳茯苓静静地听着许灵珍说过去的事,听到这里, 柳茯苓的脑子里瞬间便浮现起赵云屹平日里那张脸。

好看……确实是好看的。

她眼前仿佛出现了城镇的简陋书院学堂, 学堂上歪歪斜斜坐了不少有钱人家的富贵子弟, 而赵云屹白净着一张脸, 一身粗布衣,严肃而厌世。

“本姑娘自然会被最优秀的少年郎吸引。”许灵珍道, “这是理所当然的, 对不对?”

“嗯。”柳茯苓笑道。

“我见他家境贫寒,就时常带些东西送他……明和堂的砚, 宣品居的纸, 蜀锦的荷包, 我自己都舍不得用的玉印,结果他一样都不收!”

“哥哥见我日日被拒绝地灰头土脸,便要为我撑腰,要带人去欺负他,我让他下手不要太狠,只撕坏他的衣裳就是,我便可以送上一套新的给他。”

柳茯苓惊愕地看着她——这算什么“撑腰”,依赵云屹的脾气,这恐怕是要记恨上他们。

“结果我哥哥刚将他的衣裳撕破一个角,他便直接将我哥哥撂倒掀翻了,然后把哥哥带去的五个大哥哥,五个!他们一起六个人,被打得鼻青脸肿,哥哥的牙被打掉了两颗,话都说不出来!”许灵珍说到这里,仿佛回到了从前,脸上显现出些许惊恐之色。

她说话实在是很声情并茂,一惊一乍,柳茯苓听得津津有味,眨巴着眼睛问,“然后呢?他打了人,你哥哥如果去教书先生那儿去告状,他不是会有麻烦吗?”

“然后啊,更过分的来了!”许灵珍一拍腿,“你猜他怎么着,太子殿下就是太子殿下,他当场拿出纸笔,挥毫泼墨,写了一份道歉书……对,帮我哥写的。

“……”柳茯苓微微睁大了眼睛,“还能这样?”

“是啊!我哥哥他也想不到啊!”许灵珍一提到这个就痛苦地捂脑袋,“我还抱着准备好的衣裳在旁边傻站着呢,便眼睁睁的看着太子殿下将他们几人一个个的脑袋按在地上,逼他们将名字写在了那张纸上。”

柳茯苓抿了抿唇,拼命忍着笑。

“没事,你想笑就笑吧……太子殿下让那几个人签了字后,便来到我跟前,只说了几个字。”许灵珍学着他的语气,压低声音缓缓道,“没有下一次。”

柳茯苓觉得她学得实在是像,这事绝对是真的。

“哥哥和他的朋友们被打得鼻青脸肿,结果到了书院,又被教书先生好好教训了一顿,再一打听,好么,一大早赵云屹便将昨日那封信给了书院的管事,管事告诉了所有教书先生,教书先生又告诉了所有的学生们,那封带着我哥和我哥朋友们的道歉信,被贴在书院的大门上,不管是书院里头的人还胡扯书院外头的人,每日都指着那封信笑话我哥!”’

柳茯苓心中感叹,不愧是赵云屹,做出的事情果然滴水不漏,这样一来,他纵使只是被撕破了衣裳,而真正受伤的是许家哥哥,但是最后他依旧能够占据道德制高点,成为书院先生们心疼的对象。

“后来呢?”柳茯苓好奇问道 。

“后来他就更过分了!”许灵珍说道后续,简直是痛心疾首,“我以为我是个姑娘家,年纪又小,还倾慕他,便能幸免……”

“难道他也打你?”柳茯苓惊愕问道。

“那倒没有,但是他还不如打我一顿。”许灵珍欲哭无泪,“他把我吊在树上,吊了一整夜,跟我一起的还有我哥……“

柳茯苓心中一震,居然做到如此?

赵云屹心可真是够黑的,竟然对一个小姑娘下这么狠的手?

柳茯苓听了许灵珍说的这些话,当即便想起了自己在明月楼时撞破他对付冬青的时候,他那凶神恶煞的模样,几乎要当场弄死她。

可当时,他是因为被撞破他的伪装才会如此,那么许灵珍做了什么,才惹得他这般发怒?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柳茯苓问。

“这就说来话长了,我当年太傻,甚至觉得他打我哥的样子真是好好看,把我哥气个半死,这都不提了,只是后来我一直死性不改,被他的那张脸迷惑,想方设法的继续纠缠他……后来……”

正在许灵珍说得兴致勃勃之时,楼下传来喧闹之声,柳茯苓看了看许灵珍,许灵珍也看了看她,两人同时站起身,探头朝着窗外望去。

楼下聚集着一些人,那些人看起来十分狼狈,衣衫褴褛,口中激烈地说着什么,远远地听不清晰,但是听起来绝对不像是什么好话。

许灵珍和柳茯苓趴在窗边露出两个脑袋,看了半晌没有看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两个人同时面面相觑看了对方一眼,同时缩回了脑袋。

“太子殿下会解决的。”许灵珍道。

“嗯。”柳茯苓点点头。

“那咱们继续说?”许灵珍看她。

“好呀。”柳茯苓点了点头。

“你怎么……”许灵珍看着柳茯苓的眼睛,眼眸中不由得闪现出一些类似于母性的光辉来,“这么乖巧可爱……你看我,这么丢脸的事儿,‘呼啦’就全告诉你了。”

柳茯苓一愣,朝许灵珍笑了笑,“许小姐才乖巧,大家都喜欢你。”

“我根本不乖巧,都是装的。”许灵珍坐回了座位上,“所以赵云屹才会喜欢你这样的吧……我现在终于明白了,原来那个时候他就已经看透了我。”

喜欢自己这样的?赵云屹?

柳茯苓一愣,耳根有些发热,顿时有些不自在起来。

“许小姐活泼可爱,是有福之人。”柳茯苓笑道。

“你说话怎么这么好听,听得人心花怒放的,若我姐姐能跟你这般,现在哪会是这副模样……”许灵珍说道这个,便想起自己似乎已经沦落成了姐姐一般的境地,脸上顿时严肃了些,她缓缓道,“茯苓姑娘,我可以直接叫你茯苓吗?”

“当然。”柳茯苓见她确实与许灵珊极为不同,心中多了几分好感。

“那你也别叫我许姑娘了,就叫我灵珍吧。”许灵珍说完摆了摆手,“怎么说得这么远,我一定要跟你说完,让你知道太子殿下以前是怎么欺负人的!”

岂料这句话刚说完,厢房门便被青叶一把推开,赵云屹缓缓迈步而入,身形挺拔修长,面容冷峻,眼露寒光地扫了许灵珍一眼。

许灵珍便跟触着雷电似的猛地从柳茯苓身边弹开,一脸惊慌地看着柳茯苓,眼眸中似乎在求她替自己打掩护。

“我以前怎么欺负人的?” 赵云屹端起桌上的热茶,喝了一口,眼眸似笑非笑地看了柳茯苓一眼,随后转向一旁的许灵珍,“你倒是说说看。”

“……”许灵珍差点就要给他跪下了,磕磕巴巴地说,“殿下,我开个玩笑而已,还没开始说呢,是吧茯苓……姑娘?”

“是。”柳茯苓点了点头,转头看向赵云屹。

赵云屹朝她微微眯眼,柳茯苓瞬间有种被看透的感觉,微微垂下眼眸,不与他目光直视。

二人就像是两个被吓着的鹌鹑似的,一个垂着头,一个低着眼眸,一脸“我们刚刚确实是在说你坏话”的模样。

“坐吧,吃饭,说正事。”赵云屹也懒得与她们计较什么,许灵珍还能说什么,不就是过去那些小事。

柳茯苓便乖乖的坐在了距离他两个座位的地方,许灵珍见此情景,也有样学样的坐在了另一边,同样的距离。

“过来些,有话要与你说。”赵云屹漫不经心道。

柳茯苓便起身走近了些,在他的身侧坐下 。

“你,坐那儿去。”赵云屹指了指自己对面的位置。

许灵珍一愣,转头看向赵云屹指的方向……那儿距离赵云屹一整个圆桌的距离,他是有多么不待见自己!

可许灵珍一点办法也没有,只能照着办,缓缓的挪到了他的对面,心想着离他远一些也好,能少些麻烦。

可许灵珍没想到,麻烦确实是少了许多,却也少了……许多菜。

吃饭的时候,许灵珍眼巴巴地看着酒楼的菜基本都放在了赵云屹的眼前,而她要吃到,只能起身去夹菜。

许灵珍欲哭无泪,只能静静地扒干饭。

柳茯苓看不过眼,趁着赵云屹与青叶说话的间隙,端了两盘菜到许灵珍的面前,许灵珍的眼神顿时充满了感激,仿佛在说,“真是我的好姐妹”。

柳茯苓坐了回去 ,赵云屹喝了口茶,看着正要将菜吃进嘴边的许灵珍,缓缓开口问道,“流民的事,你了解多少?”

许灵珍瞬间停下了嘴边的动作。

“殿下不是都已经知道了吗?”许灵珍反问道。

“今日得到了其他的消息。”赵云屹淡淡看着许灵珍,“将你知道的事情告诉我。”

“据我所知,因为前段时间的水患,还有农田之类的问题,安洲和周围的城镇都出现了很多无家可归的人,也就是流民,那些人吃不饱饭,衣衫褴褛十分可怜,可是胡大人他们觉得,这些人十分影响安洲城中的繁华样貌,太子殿下您正好要来,他便用这个为由,送所有流民出城,安置在不远处的禹州和其他区域。”许灵珍道。

“有趣。”赵云屹缓缓开口,“这也是我之前了解到的,可没想到,今日竟然有新的收获。”

柳茯苓有些疑惑地看着他,她想象不出,还会有什么“有趣的收获”,将流民送出城已经很离谱了,难道这位胡大人还能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

赵云屹似乎感觉到她疑惑的眼神,浅浅的扫了她一眼,缓缓道,“别光顾着听,吃些菜。”

“嗯。”柳茯苓夹了一筷子清炒三鲜。

“你太瘦了。”赵云屹见她吃得清淡,伸手夹了一筷子糖醋排骨,放进她的碗里。

柳茯苓一愣,抬眸看着他。

远处的许灵珍看到此情景,正在吃凉拌黄瓜的她,差点嘎嘣一声把筷子咬了。

作者有话说:

许灵珍:从此被虐的狗又多了一条。

青叶:(拍肩)这算什么,习惯就好。

来晚了,这章粗长一些,二更十二点前!感谢在2022-08-14 23:58:31~2022-08-15 22:25: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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