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云屹眼眸越来越冷, 面色也越来越阴沉,许明山几次与他搭话,他都爱答不理, 只半阖着双眸, 看似在闭目养神,可手指尖把玩的那块玉佩, 翻飞的速度, 几乎要跃出他的掌心似的。

他沉默靠在软榻上,不发一言。

在场几人都能看出他心情不好, 却猜不出他究竟是因为何事如此。

似乎是……柳茯苓出去以后,他便如此?

难道是身边没有女人的缘故?

胡定音当即与许明山使了个眼色,许明山吩咐外头,再把刚刚那几个姑娘叫回来。

……

黑屋子里头,艳兰点燃了火折子, 火折子又点亮了蜡烛和灯芯,房间里缓缓亮了起来,借着灯光, 柳茯苓小心翼翼打量着房间里的环境, 她冷不丁看到墙上挂着满满一墙奇形怪状的东西, 心中有些疑惑, 却不敢出口问什么,生怕露了怯。

艳兰倒是有些骄傲似的, 见柳茯苓大大方方的“欣赏”墙上挂的那些东西, 便知道她是个懂行的,笑着说, “这些可是安洲最厉害的匠人专为楼里的姑娘定制的, 不伤身, 一般的姑娘,我都不想给她们用的 。你若是喜欢,一会儿挑几个适合你的,带回去玩儿。”

柳茯苓听得半懂不懂,大大方方笑了笑,说,“谢谢艳兰姐姐。”

艳兰只当她见惯了,却同时心中有疑惑,既是见过这些,应当是见过世面经了专人教过的,为何那太子还是嫌弃她?

艳兰不由上下打量柳茯苓,她眼光毒,早就看出柳茯苓是因为腰身太瘦、骨骼娇小,所以明面上不显,实际上要什么有什么,甚至比旁的姑娘更优越,这些穿上衣裳,都看不大出来。

她便更是疑惑,这样好的姑娘,究竟差在哪儿了?莫不是那太子太过挑三拣四?

艳兰皱眉,朝她招了招手 ,道,“妹妹你过来。”

柳茯苓便立刻上前去,这才发现,这边的一面墙边,立着一面巨大的书柜,书柜里头摆满了书,那些书有的陈旧有的新颖,封面上都是包了封皮的,没有字。

“挑一本看看。”艳兰指了指书柜,十分大方,“这都是姐姐这些年的藏品,找喜欢的看,姐姐看你喜欢哪一种,再按照你的喜好教教你。”

柳茯苓咽了口唾沫,随手抽出一本,随意翻开一页,接着灯光仔细看了看,整个大脑便“嗡”得一声,顿时一片空白。

她以前在明月楼也见过这些书,是那里的客人丢下的,画得很简陋,几笔画一个小人儿,小人儿纠葛宛如跳舞似的,讲究的便是个意象与想象。

可柳茯苓从未见过画得如此直白的,那画技近乎于写实,将每一点细节,都刻画得栩栩如生。

她脸猛地一红,将书“啪”的一声合上,深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这种时候,千万不能露馅儿 。

看到柳茯苓的反应,艳兰骄傲笑道,“如何?这其实是我请有名的画匠悄悄画的,都是孤本,那些男人啊,别看他们一本正经,脑子里头都装满了这些花样儿,稍稍逗一逗便不行了。”

“姐、姐姐真是厉害 ……”柳茯苓手指微微颤抖,将那书仔细的放了回去,呼吸都有些不稳 。

经历过的和没经历过的,到底是不一样,柳茯苓听过无数回猪跑,可没吃过猪肉,心底仍旧是发虚,她想转话题,赶紧进入正题完成任务了事,可如今艳兰一门心思地跟她介绍那些孤本,正在兴头上,一点要聊别的的意思也没有。

艳兰难得遇到一个和心意的姑娘,又不是楼里归她管的,不必摆谱立规矩,在这种情况下,她便仿佛回归了某种真我,此时的情绪十分沉浸。

柳茯苓硬着头皮迎合,随手一翻那些本子,都是些刺激的画面,看得她眼睛发酸,脑子发懵。

直到看到其中的一些画面,她终于反应过来,墙上挂着的那些东西,到底是用来做什么的……她蓦然间就是手一抖,书差点掉在了地上。

她觉得自己的脑子都要被今天看到的东西震碎了,耳朵里不停地发出些奇怪的嗡名声,书里的那些玩意儿,似乎开始在她的大脑里叫嚣着蹦跶着,让她的神经绷紧的到一个诡异的程度。

身子居然能弯曲到这种程度吗?

这真的能站得稳吗?

这样真的不会被疼死吗?

书上那个女子,面容都痛苦得有些扭曲了,那是被画上那个男人折磨成这样的吧?

柳茯苓浑身发凉,脸色发白,她有些控制不住地惊恐,再看艳兰,却见她一脸骄傲的带着笑,便像是那阎罗殿的鬼神。

她有些想跑,可那门已经锁住了,她不一定跑得掉……而且赵云屹要她完成的事,她还没有做成。

可恶的赵云屹……他是怎么想出这些馊主意的!

可柳茯苓瞬间想到今日她那未成功记下的账本,一时间又觉得有些理亏 。

“茯苓姑娘觉得如何?”艳兰笑着问。

“真厉害……”柳茯苓这句听起来一点儿说服力也没有,因为她的嗓音有些微颤,艳兰很快便发觉了她的不对劲。

刚刚烛光昏暗,艳兰一时间没有注意到她的神情,如今她的脸刚好靠近旁边的一盏灯,那灯将她现在飘忽不定的眼神和有些惊惧的模样照得清清楚楚,还有她颤抖的手指尖,那些都骗不了人。

艳兰眯了眯眼,开始觉得有些不对劲。

她抓起旁边的一本书,打开其中的一大页,试探道,“茯苓姑娘,你看这一页。”

柳茯苓硬着头皮看过去。

艳兰注意看她的脸色,缓缓问,“太子殿下一般喜欢用哪一种?”

柳茯苓脸唰得泛红,整个人都懵了,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随意指了一种,艳兰一看,果然是最平淡的那种。

艳兰凝神想了想 ,缓缓伸出手,捏了捏她的耳垂,“这样感觉如何?”

柳茯苓顿时一躲,耳根也红了一片,退后好几步 ,眼眸里瞬间起了些水光,她哪里想得到,艳兰居然会冷不丁的动手。

她本就敏感,陌生人即便是女子,她也有些不适应。

“有,有些痒……”

“那这里呢?”艳兰又用轻柔的手指,轻轻的触了触她的颈后,这下柳茯苓忍住了,可隐忍之余,她面色却更加泛着淡淡的红色,她咬着唇,声音微颤,“还、还是有些痒……”

艳兰看着她如今的样子——眸中含情,眼中含泪,还未如何,她自己便已经把自己弄得慌乱不已,如同小鹿一般的眼神,别说是正经男人,就连她一个美人儿见多的管事,都有些忍不住心动心颤。

这样还嫌木头?那太子不如出家算了!

这种姑娘根本就不用教什么,便是这样自然的反应,便是最为心动撩人。

艳兰越想越是替柳茯苓感到生气和委屈,这种感觉就像是寒窗十年的苦读的青年才俊一路顺风顺水走到殿试,面见圣上,结果圣上不识字,硬指了个字如鸡爪一般的孬货说是状元。

艳兰伸手一拍桌子,发出“砰”的一声,把柳茯苓吓得一颤。

完了,暴露了?

“太过分了!”艳兰骂道,“这种男的我见多了!”

柳茯苓一愣,“啊?”

“自己不会疼人,不会花样,一上来就直接动手,弄得极疼 ,他们还觉得自己十分了不起,反过来怪女人,你说他们是不是亏心短行?”艳兰怒道,“即便他是太子我也要说,什么东西,还嫌你是木头,我看他才是个没用的大木头!”

柳茯苓直接呆住了……什么?她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对了,他的身子如何?花样既不多,若是身子强些,有力一些,还是可以凑合的。”艳兰问道。

“……殿下他,身子一直有疾。”柳茯苓道。

“……”艳兰翻了个白眼,真心实意的说,“没用的东西。”

“妹妹,你的命太苦了。”

“……“柳茯苓觉得自己似乎错过了什么重要的东西,怎么才过一会儿,艳兰的话,她便有些听不懂了。

……

天字一号房内,赵云屹端坐在主位,原本被安排到他身旁的两位姑娘,都被他给吓得静如鹌鹑,一动不动,几乎用求救的眼神看向许明山和胡定音,可那两人也不敢动,一室安静,只有弹琵琶的那位姑娘还大着胆子在拨弦,满厢房的人 ,便只安安静静的听着琵琶声。

不过一会儿,赵云屹便听出这姑娘弹奏的曲子错了一个音。

论琴技……差远了。

赵云屹手上动作一停,胸口躁意涌现,他从未有过如此感觉,耳边仿佛能听到柳茯苓细弱的哭声似的。

不安与难言的胸闷缠绕着他,他终于缓缓开口,道,“茯苓怎么去了这么久?”

厢房顿时安静下来,许明山与胡定音对视一眼,胡定音缓缓讪笑道。

“殿下,这半个时辰还未到呢……”

“……”

“孤身子不适,要回去休息。”这是赵云屹第一次在这帮人面前用“孤”自称,此称谓一出,众人便明白了他的意思,他这是第一次搬出自己的太子身份来压人。

看来是真的很严重了。

几人不敢怠慢,立刻让人去找柳姑娘回来。

又过了一盏茶的时间,赵云屹耐心彻底殆尽,他站起身,冷声道,“人呢?磨蹭什么?”

“……殿下莫急,下官这就去问,这就去问。”胡定音立刻亲自去找人,可四处都找不到艳兰,他随手逮了个路过的小厮,问,“知道艳兰去哪儿了吗?”

“……大家都正在找呢!”小厮也正着急,“都没看到啊,不知道去了哪里,说不定进了哪个客人的厢房了呢。”

胡定音此时感觉到一股森冷的气息临近身侧,他倒吸一口冷气,还未来得及说什么,便听赵云屹的声音居高临下传来。

“你再说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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