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正好, 皎洁莹白,将柳茯苓的动作照的清清楚楚,她擦完手指, 有些心虚的抬头看了赵云屹一眼, 却见他深褐色的眼眸中映着月光,正一瞬不瞬的看着自己。

柳茯苓手指迅速一缩, 假装刚刚自己什么也没干, 又捏了一小块窝窝头,伸到他的嘴边。

赵云屹眸光复杂的看了她一眼, 什么也没说,缓缓低下头,柳茯苓看准了赵云屹的动作。

她担心赵云屹又跟刚刚一样,口中再次不小心碰到她的手,便准备待他将东西吃到嘴里之后立刻缩手。

她做好了准备, 却没想到,这次赵云屹动作竟然更快,柳茯苓“啊”得一声发出惊呼, 义愤填膺看着他, “你咬我做什么?”

“抱歉, 不小心。”赵云屹好整以暇的靠在一旁, 没有软垫,他靠了一会儿, 似乎觉得不舒服, 又坐起身来。

柳茯苓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尖,还好, 没有咬破……但是刚刚她很明显能感觉到他牙齿的力度, 不轻不重, 刚好让她疼了一瞬,他才放开。

这个人……绝对是故意的,不会是因为她刚刚用他的衣角擦手指吧?

这是个小气的男人!

柳茯苓无奈,只得从怀中掏出帕子,用自己的帕子他的面前明目张胆的擦了擦手指头。

“……” 赵云屹看到她的举动,眼角抽了抽。

“殿下还吃吗?”柳茯苓问。

“不吃了。”赵云屹没好气的说。

柳茯苓巴不得听到这句话,她也不在意赵云屹此时的心情如何,自顾自的小口咬着刚刚那块玉米面的窝窝头,那窝窝头不大不小,吃两个刚好够柳茯苓填饱肚子。

赵云屹便看着她缩着腿蹲在自己对面的马车窗帘边,一面看着窗外的风景,一面小口小口的啃着那窝窝头。

她似乎每日都比之前要美几分,正是面容长开的时候,她精致的面容被月光一抚,便如白玉雕成的人儿似的。

柳茯苓披发在肩,眼眸清澈,及笄不久的她同时透着少女的天真与女子的娇柔妩媚,如今小口吃东西的模样,又跟某些吃草的动物一般可爱,几种不同的元素奇妙的融合在她的身上,让她成了这世间独一无二的姑娘。

赵云屹目光幽幽,静静地在一旁,看着像是在看外头的月色,眼角的余光,却满是她的身影。

有她在身边,日子倒是愈发有趣起来。

他想起日前青叶同他说过的,似乎已经找到了丁太医那位兄弟的下落,第一次,他竟然觉得有些期盼。

柳茯苓忽然转过头来,眨了眨眼问,“殿下。”

赵云屹目光一滞,有些不自然的看了看车窗帘子,才将眸光回到了她的面容上,声音冷淡,“什么事。”

“柏秀还在云州县,不会有事吧?”柳茯苓有些担忧 ,“那客栈那么危险,如果对方注意到柏秀怎么办?若是柏秀被刘俞山抢回去怎么办?”

“已经吩咐过青叶了。”赵云屹语气悠缓,“包括柏秀在内,只要我们离开云州县,那些人便拿我们没有办法,明日我们在前面的城镇等他们汇合。”

“那刘俞山……刘大人呢?”柳茯苓问道。

“自然也会过来。”赵云屹缓缓道。

柳茯苓咬了咬唇,似乎想到了之前他说过的,要将她送给刘俞山的事。

赵云屹细细看了看她的表情,没有开口……此事也不必再瞒着她,只等着她主动问自己。

这一次只要她开口问,他便告诉她。

可直到明月当空,柳茯苓收拾好了吃剩下的窝窝头,用帕子包好了,将它们放在通风处,最后抱着膝盖发着呆,从头到尾,她都没有再开口问一句话。

最后还是赵云屹先开了口。

“柳茯苓。”

“啊?”柳茯苓从呆愣中回过神来,“殿下有什么吩咐?”

你在想什么?

赵云屹原本想问的是这一句,可一张口,说出来的话却是一句冷冰冰的,“将行李中的褥子与毯子都拿出来。”

“哦。”柳茯苓也没觉得哪里不对劲,她立刻站起身,可这马车不比之前赵云屹常用的那辆宽敞,高度也不及那辆,她一站起身,便“砰”一声撞在了马车顶,她发出闷闷的痛呼声,抱着脑袋蹲了下来。

“啧。”赵云屹看着她抱着脑袋缩成一团的模样,刚想说“愚钝”,可话到嘴边,他竟然有些说不出口。

他缓缓伸出手,还未等他开口,柳茯苓便自己摸了摸脑袋,缓缓站起身,这回小心翼翼的弓着腰往前去开木箱子去了。

赵云屹的手顿时僵住,他飞快收回手 手指虚握成拳放在腿上,拇指与食指间搓了搓,什么话也没有说。

柳茯苓吃力的拿出了褥子和毯子,因都是备用物,用于行路上觉得寒凉,或客栈被褥不够的时候用的,此时拿出来,却显得有些单薄了。

她将所有箱子都开了一遍,累得直喘气,时不时地看赵云屹一眼,见他也没有上来帮忙的意思,暗暗哼了一声,念在他手上还有伤的份上,不与他计较。

薄被褥有三条,毯子有两条,柳茯苓将薄被褥铺在马车车厢木板上,正好铺了两个黏在一起的“床位”。

车厢太小,两个人睡只能尽力节省空间,只剩这么一小块地方,能隔成两个位置,已经实属不易。

然而,这样一来,被褥便只剩一条,柳茯苓看了看赵云屹,极为主动地将那条被褥放在了靠近赵云屹的那一边,然后试探赵云屹的反应。

赵云屹皱眉看着她,并不言语。

他脸色似乎不大好,也许是月光照着的缘故,也许是他心情不好的缘故,柳茯苓想了想,又将毯子的其中一条,恋恋不舍的分给了他。

柳茯苓将他那边的被褥和毯子铺好,拍了拍,十分厚实且软,再看自己这边,只有一层薄薄的毯子……晚上夜风凉,不知会不会冻醒。

她再看赵云屹,心想他现在总该满意,却见他神情依旧凝重,似乎有些不适一般,额头上冒出了些冷汗 。

柳茯苓心里一咯噔,快速来到他的跟前,“殿下?您怎么了?”

赵云屹抿着唇,睫毛颤抖,额间青筋暴起,冷汗很快便从他额间渗出来,凝结成珠,柳茯苓见他如此,知道这疼应当是常人所不能忍,可即便是这样,他竟然一声也不吭。

他整张脸如同月色浸透了一般苍白,半晌,他终还是忍不住,嘴角缓缓流下一丝血。

柳茯苓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这副模样,暗暗心惊不已,立刻从怀中扯出自己随身的帕子,轻轻替他擦了擦。

荒郊野岭,他可千万不能在这个时候出事啊!

他若是出了事,柏秀怎么办?桂枝怎么办?冬青怎么办……还有,那么多百姓怎么办?

“殿下,您身上带药了吗?”柳茯苓急得手忙脚乱,眼中流露出浓浓的惊惧,以及对赵云屹真心实意的关心,赵云屹任她替他擦拭血迹,目光冷幽幽的看着她此时的样子,缓缓喘着气,艰难道,“箱子里,银针。”

柳茯苓立刻去取,刚刚她翻被褥的时候,就曾看到一个奇怪的方盒子,她翻找半晌,找到打开一看,果然装的是布帛卷着的银针。

她将东西打开放在赵云屹的手边,然后坐在他的身旁,让他靠着自己,然后替他卷起袖口,将他另一只完好无损的胳膊露了出来,一系列动作做完,柳茯苓小声问,“这样可以吗?殿下?”

何止是可以。

属实是贴心的超出了他的意料。

他轻轻“嗯”了一声,伸出手,还未伸到布帛处,柳茯苓便已经小心的拿着针头,将针递到了他的手上。

赵云屹舒了口气,甚至觉得她靠近之后,他身体的喧嚣甚至稍稍安稳了一些,没有像刚才那般,将他折磨得那么狠。

柳茯苓眼睁睁的看着他将针缓缓地,一点一点的扎进了自己手臂的穴道之中,她扶着他,看着那银针入肉,深吸一口气,甚至有些不忍心看。

他为何会变成这副样子……

柳茯苓想着之前从其他人口中听来的,关于他的事情,还有他之前在云州县客栈说的,关于他母妃死时的模样,她虽不能确定真假 ,可如今看到他这副模样,柳茯苓猜测,他身体变成这样,一定是人为。

银针很快便浸透了黑色,赵云屹拔出针,柳茯苓伸手要去接,赵云屹却皱眉,骤然冷声道 ,“别动!”

柳茯苓被他吓得一颤,迅速收回手,赵云屹将针扔至那木盒子里,继续拔针。

柳茯苓看了他一眼,见他面色几乎是迅速好了起来,只惊觉神奇。

待针尽数拔出后,赵云屹缓缓舒了口气,亲手将那盒子收起,让柳茯苓将布帛收好。

柳茯苓一一照办,最后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殿下,疼吗?”

赵云屹睫毛一颤,半晌,才缓缓道,“还好。”

嘴硬……

“一定是疼的。”柳茯苓想到这里,便脱口而出。

“你要不要试试?”赵云屹缓缓道。

“不用了。”柳茯苓见他这样,便不问了,缓缓道,“殿下感觉好些了吗?早些休息吧。”

赵云屹听到这话,缓缓皱了皱眉,静静看着她,柳茯苓也不知道他怎么了,是不是还是觉得身子不适,便也疑惑的看着他。

两人四目相对半晌,赵云屹终于缓缓开了口,“你为什么不接着问?”

“问……问什么?”柳茯苓惊愕的看着他。

“比如……问我刚刚是在做什么。”赵云屹说。

车子咯噔一声,似乎是压过一块大石头。

“殿下,您刚刚是在做什么?”柳茯苓配合的问道。

“这句是我说的,你就不能换个问法?”赵云屹皱眉。

柳茯苓顿时觉得他是半夜不睡,故意找自己的麻烦。

作者有话说:

赵云屹:继续关心我,快点快点。

柳茯苓:他一定是故意找我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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