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茯苓张大的嘴许久才缓缓合上, “怀仁”这二字,竟然成了这世上最不可能“怀仁”之人的名字,对于柳茯苓来说, 这两个字给赵云屹用, 不是夸赞,而是讽刺。

而且这位李忠……他看起来也跟在赵云屹身边多年了, 竟然连他的秉性都不知道吗?

柳茯苓不由得开始怀疑自己, 难道是自己对赵云屹产生了什么误解?

不,不可能…

认识赵云屹这短短的时间里, 她已经不知入了多少个他下的套。

可仔细想来,他确实也没有真的将什么人置于死地。

冬青虽被他弄成重伤,可也终究是活着;她虽然差点被他掐死,被他控制,可也活着;那刘伶据说已经被关进天牢等待发落, 也算是还留着一条小命;眼前这位林琪儿被打发出宫,日后想必也能好好活着……

若是这么算起来,李忠说的话也说的没错。

可柳茯苓实在是无法将他和所谓“仁德”联系在一起。

以她的看法, 赵云屹并不是心有仁德才会将林琪儿遣送出宫, 而是为了弄清林琪儿对于秦贵妃的作用, 她被遣送出宫, 秦贵妃自然会得到消息,让人前来接应, 一来二去, 秦贵妃宫内宫外那些埋伏,便能牵扯出不少眉目。

活着的人, 终究是比死了的有用很多, 柳茯苓可以肯定, 若是这人死了更有用,赵云屹应当一点也不会留情。

……

当夜,林琪儿被遣送出宫的消息很快便传到了秦贵妃的耳朵里。

玉景宫中,秦贵妃端着燕窝蜜羹,听到了这个消息,当即便是脸色一变。

“怎么挑这个时候。”秦贵妃皱眉起身,手中的燕窝羹被她扔到一边,撒了一桌子,一旁的小太监连忙惶恐的上前擦拭,却听秦贵妃道,“又跟那茯苓有关?”

“小的不知……”小太监并未听闻什么风声,小心翼翼道,“娘娘,要不要去接应?林姑娘在京城无亲无故,东宫那边尚且有人照拂一二,这一出宫,恐怕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了。”

“当然要管!”秦贵妃皱眉道,“琪儿得回来,她对本宫有大用处。”

“小的这就派人去。”小太监立刻道。

“小心埋伏。”秦贵妃道,“那赵云屹如今愈发琢磨不透了,琪儿送过去一年多,一点进展也没有,除了知道他不沾女色,不许人靠近那几处地方以外,便什么收获都没有,可如今那赵云屹却将一个宫外的姑娘带回宫,这哪里是不近女色?”

秦贵妃心情极差,“好几次都说快死了快死了,怎么到现在……”

“娘娘!”小太监立刻上前安抚,“您可千万别着急,四皇子原本就是乡野长大,身子骨野得很,即便重病,耗些时日也是正常,您可千万别急,别被其他人钻了空子,那十皇子虽然还小,可也是男丁……还有个九王爷,也正当壮年,虎狼环伺,您可别冲动啊!”

“……”秦贵妃看了一眼面前的太监,心情慢慢舒缓了下来。

“林文进,你觉得那赵云屹究竟是如何?”秦贵妃问道,“他锋芒不显,时常吃亏,朝堂上也没什么建树,就连皇上也不看好他,为何本宫却总觉得他十分危险……这颗心啊,总是静不下来,总觉得他断了气,本宫才能睡个好觉。”

名为林文进的太监缓缓道,“娘娘常怀怀疑之心是应当的,毕竟是狼崽子,即便再虚弱,也是狼,不得不防,只是如今狼崽子沉迷女色,反而不必太过担忧了。”

“何意?”秦贵妃似乎捕捉到了什么。

那柳姑娘才来一日,便有不少宫女太监在传言她的美貌,就连七皇子殿下如此英明之人都被她迷惑,足见她的那张脸……”

“娘娘,这柳姑娘,之前是九王爷时常去明月楼内眷顾之人。”林文进小声道,“这是司礼监秉笔陶公公透露的。”

“你的意思是……”套贵妃忽然懂了,“九王爷送去的美人计。”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娘娘,这是机会。”

“有那柳茯苓在,太子那亏空的身子,还能活的了多久?”林文进笑道 。

“明日我倒是要看看,那柳茯苓的本事究竟如何。”秦贵妃想到明日的赏花宴,微微眯了眯眼,“对了,崇儿明日……”

“娘娘您忘了,七殿下明日要去勤政殿帮忙呢,不会回来的。”林文进道。

秦贵妃这才缓缓点头,放下心来。

虽说赵云崇素来懂事,可在他眼皮子底下让他看见自己哥哥与喜欢的女子一同赴宴,着实是难看。

……

夜晚的宫中静谧无声,林琪儿被关在破旧的马车之中,身上早已换上了普通的棉麻衣装,头上的金银钗都被拔走了,孑然一身,什么都没有。

押送的官兵走的宫内偏门,他们将令牌交到门口官兵手中,马车便直接将人拉了出去。

夜色浓黑,街面无灯,走到偏僻处,官兵打开马车门,将林琪儿拽出来,扔下了马车。

“……”林琪儿被麻布塞了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待官兵将她手上的绳索松开,她瞪着眼睛骂道,“大胆,你们叫什么名字,告诉我,我一定会要你们好看!”

马车迅速的离开,林琪儿委屈的红了眼,她无助的四处看了看,却不知道要去哪儿。

身上一分银子都没有,也没有地方可以去,她的家还在几百里外的地方,凭着她这双腿,怎么可能回得去?

林琪儿无助的在空****的街道上摇晃,时不时的吹起一阵阴森森的凉风,她抱着胳膊,惊恐不已。

正在此时,一道黑影出现在她的面前,林琪儿惊叫一声,却被那人飞快的捂住了嘴。

“林姑娘别怕,娘娘吩咐,属下带您回宫。”

“呜呜。”林琪儿差点开心哭了。

二人都没有注意到,不远处阴暗的角落之中,躲着漆黑的人影,无声无息的看着街道上的人消失在路口,他便也身形一动,跟了上去。

第二日,是个大晴天。

天气明媚,草木皆绿,正是春日盛景,适宜赏花。

柳茯苓穿着得体的衣衫,跟在赵云屹的身后出了门。

赵云屹走着走着便感觉身后没了动静,侧身一看,却见柳茯苓有些不适应的悄悄拽着自己胸前的衣裳,她感觉到赵云屹的目光,感觉伸手捂住胸前,一脸的不适应。

“怎么?”赵云屹眉头一皱,往回走去。

前方准备好轿撵等着的青叶却惊愕的瞪大了眼睛。

太子殿下从来都不走回头路,更不会因为什么人停下脚步,好几日宫中遇到人,赵云屹都懒得回头应声,更何况是寻常的女人,他根本不会有任何的反应。

可如今,赵云屹却回头好几步,站在了柳茯苓的身边,好整以暇的看着她。

“能不能换件衣裳再去?”柳茯苓一脸为难。

说起这件衣裳她便来气,今日清晨,柳茯苓一睁开眼,便看到赵云屹站在她的衣柜前,东翻西翻,脸上还有些嫌弃,而门口的青叶一脸惶恐,一直不吭声。

柳茯苓一声尖叫打破了清晨的宁静,随之而来的便是赵云屹劈头盖脸的让她试衣裳。

有的太沉,有的太臃肿,有的不显腰身,直到这一件布料最少、颜色最艳丽、腰身最纤细的衣裳出现,赵云屹这才满意的点头,“便要这一件。”

这衣裳确实衬人,柳茯苓本就美艳,只是寻常看起来五官稚嫩的很,一双眼睛又澄澈精致,显得过于纯美了些,穿上这一身之后,身前稀少紧致的布料将她腰身和其他地方的弧度勾勒的异常好看,整个人看起来也成熟美艳了许多,便如新婚后的脸上沾染了艳色的妇人般,举手投足间无端有种风情。

只是那衣料实在是低了些,柳茯苓一走动,便觉得身前清凉一片,那块地方便如马上要露在外头似的,让她十分不安。

“没有更好的。”赵云屹说着冷冷扫了一眼青叶。

青叶只觉得背后一凉,却不知殿下在与茯苓姑娘说什么。

“我总觉得这布料走动之间便要掉下来似的。”柳茯苓用手指覆在胸前,一面遮挡一面请求道,“殿下,还有别的衣裳可以穿吗?”

她越是将手覆在上头,那一片便越是显眼,赵云屹想到她到时候慌张的模样,定然露馅,便缓缓道,“去换另一身,刚刚说过的。”

柳茯苓深吸一口气,似乎也很是抵触。

“你选吧。”赵云屹冷声道。

柳茯苓咬了咬唇,掉头便走。

赵云屹看着她急匆匆的身影,不急不缓的走向轿撵,青叶行了个礼,赵云屹轻轻“嗯”了一声,道,“那衣裳你怎么选的。”

“我……不大会选,让人叫掌柜的搭配了许多。”青叶垂眸道,“是,是不好吗?”

“你一会儿自己看。”赵云屹没好气道。

过了一会儿,柳茯苓换了衣裳出来了。

她远远走来,虽穿了许多件,可那衣裳轻薄极了,手臂身形勾勒清晰,细丝线勾勒的花纹浅浅淡淡,她一动,便是一片浮光掠影。

极美,却……极不端庄。

青叶看呆了一瞬,随即注意到她细软的腰身,便立刻低下了头,脸几乎要埋进自己的怀里去。

“你倒是玩的花。”赵云屹冷冷道,“喜欢这种衣裳?”

“不不,不是的……”青叶悔不当初,当初选衣裳应该亲自去。

“其他衣裳比这些还夸张,还有昨日那件,一扯便坏……”赵云屹眼眸眯起,想起昨日她身上那片白皙,不由深吸了一口气。

“青叶,你真当我是要将她留在身边当侍妾?”赵云屹终于忍不住骂道,“蠢货。”

作者有话说:

青叶:啊?那不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