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云屹一个人比在场的所有人都要可怖些, 柳茯苓不知道他今日来究竟是做什么,来观摩?闲着无聊?还是……来搞事。

她心中情绪慌乱,艰难地弹完了手中的曲子, 已是有些脱力, 她还从未觉得如此累过,不是身累, 而是心累。

赵云屹一来, 她没来由的便觉得要出乱子,柳茯苓完全猜不透赵云屹心中所想, 她只知道他行事皆有目的,那么他今日来此,又是为了什么目的?

正在这时,一旁的德子恭恭敬敬的端上来一个盖着红布的盘子,柳茯苓当着众人的面, 掀开了那块布。

那块布的下边,静静地躺着一支艳丽娇嫩的海棠花。

按照原本的规矩,现在便会让客人出价, 激烈的竞争后, 价高者可得海棠花。

得了这海棠花, 便昭示着那位男子有权利与当日的姑娘春风一度。

上次白芷姑娘, 便是那刘俞山出价最高,被他拿到了海棠, 抱得美人归。

如今, 托盘之上,柳茯苓的那支海棠花枝叶鲜翠欲滴, 像是轻轻一掐便能掐出水来, 就像一旁的柳茯苓, 只不过……人比花娇。

柳茯苓在众人瞩目中,缓缓伸出手,拿起那支花。

下边的男人们登时发出兴奋的喊声与口哨声。

柳茯苓紧张的吞咽,一颗心如同被手掌攥住,憋得透不过气来。

无人注意到,楼顶上无人处,一个瘦小的女子正呆呆的看着楼下的盛景,她的姐姐灿若暖阳,美得惊心动魄,她注意到,台下有无数的达官显贵,还有皇子王爷……

德子受柳茯苓嘱托,要好好看顾桂枝,怎料一眨眼的功夫,他便只分心看了看歌舞,桂枝便不见了。

德子吓坏了,四处寻找桂枝,终于在楼顶的最高处找到了她,此时已是一头汗。

楼下愈发热闹起来,喧哗声四起,柳茯苓站在中央,便如同群狼环伺的可怜猎物。

桂枝脸色苍白,死死地用手指抓着栏杆,指甲几乎要陷进去一般。

“桂枝姑娘,你怎么来这儿了。”德子擦了擦汗上前问,“身子可撑得住?”

“嗯,今日好多了。”桂枝目光依旧看着人群中的姐姐,目光无神,她忽然笑了笑,问,“德子,你说姐姐是不是因为我才走不了?”

“啊,这个……”德子也没想到她忽然会说起这个,一时间竟然没有反应过来,待他反应过来,急忙想劝慰几句的时候,桂枝却再次开了口。

“你不必安慰我了。”桂枝缓缓地眨了眨眼皮,看着姐姐。

“姐姐是天底下心地最好的人。”桂枝深吸一口气,“若不是因为我,她早就能出楼。”

“她其实有很多机会可以讨来特赦的,但她不能自己一个人走,要带上我,便要为柳家正名,要皇帝赦免整个柳家。”桂枝看向德子,笑了笑,“我说得对吗?”

“这个……”话痨的德子第一次不知如何应对桂枝,面前的桂枝虽然在笑,可德子却觉得她仿佛一个黑洞一般,不管你怎么劝慰,她都不会听。

实际上,也根本没法劝。

因为德子知道,桂枝说的这些话都是事实。柳茯苓与人为善是出了名的,她心地纯善懂事,安居一隅,姐姐妹妹的有什么难处,她看到了,都会帮一帮,明明一身的本事,却从不与人交锋。

不然楼里也不会有那么多姑娘们喜欢她,护着她,即便她做领乐也不嫉妒,反而为她抱不平。

就连何掌事,也将她护在掌心跟宝贝似的。

楼中人每次聊起柳茯苓,谁不说一句可惜。

就连德子自己也与人聊过此事,若不是因为有桂枝这个“累赘”,柳茯苓只轻易撩撩,便能勾上不少达官显贵,即便不能脱籍,也能过得相当舒坦。

桂枝看了一眼他的表情,苦笑了笑,眼眶早已湿润,她目光灼灼的看着柳茯苓,满眼的留恋。

柳茯苓感觉上边似乎有什么人在看着自己,目光灼灼的,与那些眼中堆满了欲望的男子们不同,她下意识的便要往上看,可她身后的何掌事却已经在催促,“茯苓,快去吧,再不选人,天花板都要被这帮人掀开了。”

柳茯苓心中一定,集中精神在面前的男人们身上。

赵云崇……赵云崇在何处?

柳茯苓用眼眸的余光一扫,见赵云崇原本所在的位置上已经不见了人影。

去哪了?柳茯苓心中一慌。

时辰已到,她只能慢慢的往前走,走过赵云崇的位置,不见他的人,她只好继续往前绕。

走道细窄,她艰难向前,脸上还得保持着笑容,躲过那些不规矩的手。

再往前走些,柳茯苓终于看到了赵云崇。

出乎她意料的是,赵云崇面前坐着的,不是别人,正是那面容平静,靠在软椅上的赵云屹。

赵云崇在这种关键的时候,竟然在赵云屹的面前,只见赵云崇微微蹙眉,在混乱和嘈杂之中略微俯身,似乎正在听赵云屹与他说什么重要的事。

赵云屹虽看起来是病弱之躯,可当他面含笑意说起话来,却有一股十足的上位者气息,相比之下,而赵云崇虽然康健,可论气势而言,在赵云屹面前,却始终缺了点什么似的。

缺了什么?

缺了无数个心眼。

赵云屹的心眼多如蜂窝,柳茯苓一见此场景,便觉得不妙。

她无奈,只能悄悄给赵云崇递了个轻飘飘的眼神,她本想直接把花儿递过去,可是赵云屹来的太晚,座位距离柳茯苓所在的位置较远,且要绕过明月楼堂中的一块小锦鲤池,这才能将花儿递过去。

“快挑人啊!磨蹭什么!”

“柳姑娘是要将全场的男人都看一遍吗?”

“胃口还挺大呀。”

周围响起了嘈杂的叫喊声,柳茯苓知道自己动作应当快一些,可赵云崇像是这时才回过神来似的,与赵云屹抱拳行礼,他看了一眼柳茯苓,那眼神似乎在说,“我去那边等你”,便迅速的从另一条路回到了他原本的位置上。

赵云崇走的路,自然是与柳茯苓被安排的路径是不一致的,柳茯苓已经走到此,他却又回去了!

柳茯苓几乎觉得,赵云屹这是明明知道自己的选择,却故意将赵云崇和自己耍着玩。

柳茯苓半是生气半是无奈,无奈之余,无法纾解愤懑的情绪,便一面往前走,一面忍不住瞪向赵云屹。

她是想瞪他的,岂料目光刚转向他,便撞上了赵云屹那双似笑非笑的眼,他深褐色的眼眸在众人之中显的异常出众,显眼而漂亮,可柳茯苓看到这双眼睛,根本无心去欣赏,却只觉得忌惮。

她心中一咯噔,立刻挪开了眼睛不看他。

可柳茯苓却分明能感觉到赵云屹的目光,就那样静静地落在自己的身上——没有什么欲念,也并不灼人,便只那样看着她,古井无波,仿佛……这便已经是他的囊中物,没有悬念。

喧闹声再次响起,柳茯苓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她路程只走了一半,在场的人们大部分便已经不耐烦了,前面还未走过的区域,大家都是满怀着期待,有的甚至伸出手来,想要抢她手中的花枝。

柳茯苓小心缩着手,时时注意着手上的花枝不要被人给夺了去,便是这样走着,便路过了赵云屹的身边。

明月楼内今日点了无数的灯笼与蜡烛,亮如白昼,照的柳茯苓的一张脸如白玉一般无暇动人。

她朝着赵云屹微微颔首,迈着步子往前,怀中护着海棠花,一心朝着七皇子赵云崇的位置走去。

可柳茯苓万万没有想到,她光顾着怀中的花儿,却无暇顾及脚下的那方寸之地,下一秒,她脚下忽然绊着什么东西,裙子遮住了脚踝,她也看不清晰,只感觉混乱之间,她身子不稳,竟是不受控制的朝着一旁跌了过去。

“怎么回事?”

“茯苓姑娘呢?”

“摔倒了吗?”

“不是摔倒,似乎是要将海棠送出去……”

“什么?送出去了?那人是谁?”

柳茯苓的耳边传来了熟悉的喘息声,鼻尖也传来了熟悉的味道,那是赵云屹身上淡淡的药味。

她心惊胆战的抬起头,赵云屹却没有看她。

万众瞩目之中,无数双眼睛盯着他们二人,赵云屹面色苍白,咳喘不止,呼吸略有些沉重,一幅被柳茯苓撞得快要背过气了似的。

整个明月楼都陷入了一股诡异的沉静。

只见原本在柳茯苓手中的那只娇艳的海棠花,此时却在赵云屹的怀中,轻轻地战栗。

柳茯苓心中一慌,她立刻重新捉住了赵云屹怀中的花,轻声道,“殿下,抱歉,刚刚绊着了……”

她想拿回那朵花,可下一秒,她却发现,自己的手腕,被赵云屹滚烫的手指,静静地握住了手腕的命门处,且任她怎么挣扎,都挣脱不开。

柳茯苓脸色瞬间变了,她抬起头看着赵云屹,几乎不敢相信这人居然不要脸到了这种地步!

在众人的目光之下,根本看不到赵云屹衣袖底下的模样,他们看到的只是,茯苓姑娘径直从台上走下,一路直奔太子的位置上,并扑进了太子殿下的怀里,然后将手中的海棠交给了他。

整个过程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根本没有给别人任何人机会。

众人皆是唏嘘不已。

“多谢柳姑娘抬爱。”赵云屹咳喘过后,声音倒是恢复了些中气似的,前后左右包括不远处的人们,都听了个清清楚楚,“这花,我接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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