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叶在门外守了一整夜。

东宫之外也热闹了一整夜, 据说七殿下遇袭,后脑撞伤了,人也晕了过去, 玉景宫那边乱作一团, 秦贵妃扬言一定要找出打伤七殿下的人,杀无赦。

宫里的太医们一批又一批的往玉景宫去, 就连皇上也连夜亲自探望了一回。

扎了针, 点了穴,泡了药草疏通经脉, 身子无大碍,可人却一直没醒。

东宫中太子寝殿中的那个人也一直没醒。

昨夜,青叶时不时听到里头传来撞击声,却没有听到人声,寝殿里头太大, 他觉得自己恐怕是耳朵出了什么问题,便没有太在意,只关注着宫殿外头的情况, 提防着外头万一出了什么事, 他好尽快与赵云屹禀报。

好在, 玉景宫的纷乱并没有影响到东宫。

只是第二日出寝殿大门的, 只有赵云屹一个。

青叶打了个哈欠,正好见赵云屹缓缓迈步出来, 他面色不错, 唇有些泛红,眼底仍旧有阴霾, 却比昨日那几乎要杀人的眼光看起来要好了许多。

看来还是柳姑娘有本事, 能安抚下殿下……青叶心中想。

“叫丁太医来一趟。”赵云屹吩咐道, 他的声音有些低哑,倒不是身子不适的那种低哑,而是某种方面得到了饕足的,低沉而有磁性的声音。

青叶不由得一愣,道,“殿下身子不适?”

“不是我。”赵云屹想到柳茯苓,睫毛一颤,眼眸中多出了几分若有似无的心虚。

除了太子殿下之外,还会有谁,这几乎是不言而喻,青叶立刻反应过来,“属下这就去。”

青叶离开后,赵云屹站在寝殿门外,许久不动,只静静的看着院子里的花叶草木,背着手,脑子里却仍旧盛着昨晚发生的一切。

她被汗水打湿的脸颊边黏着发丝,黑与白与脸颊的粉色仿佛构筑了一幅泼墨山水,山峦巍峨,精致瑰丽,她无力的张嘴,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一双眼一开始还静静看着他,后来一双清澈的眸子,便因为他,跌入了无尽的失神之中。

他本不该如此……

那药有古怪,她昨日说的话……究竟是何意?

赵云屹伸手,折了一支绿叶,在手中把玩,他低头蹙眉,愈发焦躁。

正在此时,青叶回来了,面上带着一丝为难。

“殿下,太医都被请到玉景宫去了,说是七殿下昏迷不醒,宫中所有太医都留在那儿不许走。”青叶皱眉道,“丁太医也被困在那儿了。”

“属下说殿下身子不适,需要太医,秦贵妃……不让。”

赵云屹眼眸骤冷,抬脚便走,青叶正要跟上,赵云屹却道,“你在殿门口守着,若她叫人,你便找个侍女进去伺候。”

“是。”青叶缓缓道。

赵云屹走后,青叶不免有些疑惑。找个侍女伺候?茯苓姑娘一般都是自己动手,从不要人伺候的。

茯苓姑娘是出了什么事了?

玉景宫内,赵云屹直接踏门而入,宫中的太监赶紧迎上去在拦在他的身前,“殿下,殿下留步,前面是七殿下的寝殿,七殿下身子不适,奴才先去通传一声?”

赵云屹低头睨了那太监一眼,把那小太监吓得一怔——太子殿下他,以前不是这样的啊。

“既然知道是奴才,便不要挡道。”赵云屹扔下一句,快步往前。

那小太监被他说得眼眶泛红,腿上还有些打哆嗦。

传闻太子殿下病好了之后变得极为厉害,原本他还不信,这下子他可算是信了。

寝殿外跪了一片的太医,里头还有,寝殿大门未关,里头还能听到太医说话的声音和秦贵妃的呵斥声。

“废物!都是废物!”秦贵妃的骂声十分尖锐,“要你们有什么用,一个个都说他没事无大碍,那没事的话为什么醒不过来?你们回答我!”

“秦贵妃息怒。”赵云屹背着手,缓缓走近殿内,“一早便听闻此事,立刻过来看看七弟,娘娘还是要保重身体。”

赵云屹面色悠然,秦贵妃一看便来气,她之前找人查过,昨日赵云屹骑马赶回宫后便不知踪影,方向是往找到赵云崇的偏僻小院儿而去,她一直就怀疑是赵云屹下的手,如今见他这态度,更觉得他可疑。

“何方歹徒,居然对七弟下手?”赵云屹缓缓在赵云崇的榻边坐下,浅浅看了一眼,便悠悠然看向秦贵妃,“巧了,我病了这么多年,倒是懂些医术,不如让我试试?”

听着他气定神闲便如来看热闹似的态度,哪里有任何身子不适的模样?

秦贵妃瞪着他,“你……”

你敢!

可她想到赵云屹如今的地位,尖锐的话语,到底还是被迫收了回去。

今时不同以往,如今的赵云屹……她无法正面与他为敌。

可她心中不甘,眼眸死死盯着赵云屹,仿佛在警告他不许对赵云崇轻举妄动。

赵云屹不管她如何瞪着自己,抬手便是朝着不省人事的赵云崇脖颈处一捏,赵云崇便如同别人掐住了脖子似的,猛然间发出了一声剧烈的喘息,随后吐出一口血来。

“崇儿!”秦贵妃立刻失声惊叫起来。

赵云崇剧烈的喘息着,眼眸逐渐清醒了一些,可一抬眸,他便看到了赵云屹勾起的唇角。

他一口气没喘上来,又撅了过去。

“崇儿!”秦贵妃带着哭腔喊了几声,转而看向赵云屹,“太子殿下,你对崇儿做了什么?”

“我做的,在场的各位太医,都眼睁睁瞧着。”赵云屹白净的面上居然露出了些无辜之色,“诸位都看着呢,我能做什么?我在救七弟,诸位太医可以作证。”

秦贵妃瞪大了眼睛,几乎不敢相信,这赵云屹居然敢不要脸到了这等地步,他当她是死人吗?

“诸位太医,孤方才只是疏通了七弟的筋脉,你们可以来把脉,他吐出的污血,有助于他更好的恢复,你们不如上来把脉试试?”赵云屹缓缓道。

众太医都不敢出声,丁太医在人群中低着头,眼中颇有些无奈。

“你说!”秦贵妃指着一位年过半百的太医,“他刚刚做了什么?”

“殿下刚刚,确实是在帮七殿下疏通经脉,吐血也是寻常,再过几个时辰,七殿下应当就该醒了。”太医回应道。

秦贵妃不信,又问了几个,众人都说是,让她等一等,秦贵妃一口牙都快咬碎了,却是有苦难言,大口喘着气,气得一口气喘不上来,身子一软,差点倒了下去。

赵云屹浅浅看了她一眼,道,“既然秦贵妃身子不适,孤也不就久留,只是巧在孤身子也不大舒适,只带一位太医走,不知秦贵妃可有意见?”

秦贵妃被气得上头,根本说不出话来,赵云屹便浅浅拱手,看了一眼丁太医,却叫走了他身边的另一位太医。

那是丁太医的学生王瑾,常给宫中的妃子和公主看病 。

丁太医一愣,低头不语。

王瑾从未来过东宫,恭恭敬敬地跟在赵云屹的身后,待四下无人时,才道,“太子殿下,臣恐怕无法为您看诊,您的身子,只有师父他……”

“不是给我看。”赵云屹看了他一眼,“给女子。”

王瑾这才点了点头,女子门类倒是他的强项。

李忠见赵云屹带着人回宫,有些反应不过来,除柳姑娘之外,太子殿下从来不带任何陌生人回宫,这次是怎么了?

李忠刚要上前伺候,却见赵云屹烦躁地摆了摆手让他别跟上来,然后李忠便看到太子殿下领着那人进了寝宫的大门。

李忠张大了嘴巴,久久想不通。

太子寝殿内空空****,鸦雀无声,王瑾进了寝殿之后,只觉得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有些发冷,他缓缓往前走,这才看到里头不小的床榻。

远远地看不清,走近了之后王瑾这才看清楚,床榻上躺着一个昏迷的女子,她气息微弱,皮肤白得仿佛一碰就破的琉璃,即便她穿了衣裳,可只看她的脸,便能看出发生了某些事情的痕迹,且看她苍白的面色……看来是被折腾地不轻。

王瑾当即想到了什么,呼吸一滞,心中微微有些恐惧。

“帮她看看。”与在外头不同,进了寝殿之后,赵云屹的声音收敛了很多,似温和,似不敢吵醒她一般。

虽然此时的她半睡半昏迷,根本就吵不醒。

王瑾立刻点头,打开药箱,在柳茯苓的手腕下垫了软垫,然后在她手腕上搭上帕子,只是盖帕子的时候,他不慎看了一眼她的手腕,却是手指微微一滞。

那白玉一般的手上,有着鲜明的指痕,有些发青。

王瑾咽了口唾沫,飞快的将帕子盖了上去,心跳飞快。

他进宫之后,便再也没有见过女子是这种状况……

赵云屹便坐在榻边看着他,王瑾紧张地额头冒汗,开始替柳茯苓把脉。

他越是把脉越是心神不宁,眼神飘忽,心里想着他师父曾说过太子殿下是不错的人……这,这哪里能算是不错的人。

“她如何了?”赵云屹见他神情有异,冷声问。

“身子虚弱,恐怕一时半会儿无法清醒过来。”王瑾缓缓道,“按照这脉象,应是……纵雨过度……”

赵云屹睫毛一颤,转脸看向别处,喉结动了动,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

“若是初次,应当还有些内伤。”王瑾干巴巴地说,“药膏要现做,臣再去搭配一些温补的药剂,劳烦您想办法让她喝下去。”

“嗯。”赵云屹点了点头,半阖双眸,遮住了他眼中的心虚。

作者有话说:

赵云屹:老婆,我下次不敢了。

柳茯苓:不想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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