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云屹见她如此, 大抵是猜着自己做的菜是什么口味。

他清晨刚做完菜,灰衣暗卫便来了,他忙着安排公务, 根本来不及细尝。

赵云屹用筷子夹起豆角, 正要咬下去,却见柳茯苓一脸担忧的看着他, 扯了扯嘴角露出个笑容来, “殿下,您不如还是尝尝青菜?”

马上要回安洲, 他病才刚好,若是吃坏了身子,在安洲实在是太危险。

赵云屹深深看她一眼,不明所以,却依旧掉转筷子的方向, 夹了一口青菜。

青菜一入口,他便面色一滞,艰难将那青菜吞了下去, 给自己倒了杯茶, 许久才缓缓道, “你吃糖饼吧。”

柳茯苓见他如此, 都有些替他感到窘迫,她轻声说, “其实……味道还不错, 就是盐巴放的多了些,涮一涮水就能吃了。”

“是吗?”赵云屹听到这话, “那你接着吃吧。”

“……”柳茯苓筷子一僵, 终于知道什么叫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一顿艰难吃完, 柳茯苓不停喝水,赵云屹一直盯着她吃,直到她艰难地将那碗干巴巴的饭吃完,似乎才缓缓松了口气。

“好吃吗?”赵云屹问。

“……挺好吃的。”柳茯苓昧着良心说。

“还生气吗?”赵云屹问。

“啊?”柳茯苓疑惑地抬眼。

“昨夜本想给你做些糖饼,岂料出了些意外,今日这些,都是我特意给你烧的。”赵云屹看着她惊愕的面容,声音温和了些,“还满意吗?”

“满、满意。”柳茯苓哪敢不满意。

“好。”赵云屹悠悠看了她一眼,“我们回安洲,日后不许再与我置气,好吗?”

“……”柳茯苓咽了口唾沫,僵硬的点了点头,“好。”

柳茯苓怎么也想不到,赵云屹居然会用这一招来对付她。

太不讲江湖道义了。

……

安洲城内,许家宅院的后院有一间暖房,暖房外头看起来不如何,可里面却别有一番天地——这暖房前头通向后院,后头通向院落的小门,十分隐蔽,且方便进出。

暖房内更是不用多说,里头的摆设看起来陈旧,可那只是外头看,只要走到隔断的里间,便会发现这里头竟是十分奢华,不仅有暖炉冰窖,笔墨纸砚,还有茶水瓷杯,各种花样的小玩意儿,应有尽有。

这儿是用来暗地里接待一些贵客的,胡定音便经常借用这个地方招待地方总督和巡抚大人,用于秘密商谈一些事情。

还有一个作用,便是用来分账。

这暖房后头还有一机关,直接通往许家的秘密库房。

这日,暖房前后门时常开启关闭,许明山也吩咐了两个女儿在房间里待着,若是没什么事,不要出房门。

许灵珍坐在房间里,心神不宁,时而站起来时而坐下,时而开窗看看外头。

青叶让她这日乖乖在屋里待着,不要掺和进这件危险的事情里,可许灵珍心中忐忑总觉得有些不放心。

她无聊地紧,探头在窗外四处张望,却忽然发现一个像是许灵珊的身影从不远处走过,许灵珊的身后,竟还跟着胡裴奚,还有一大队人马,看他们走路的模样和腰间的佩剑,倒像是衙门里的人。

许灵珍猛地站起身,瞪着那些人……姐姐这是要做什么?

她要赶紧告诉青叶才行。

而另一边的暖阁之中,气氛却并不如料想的那般好。

四方汇聚一堂,却并不是大家喜闻乐见的分赃环节,而是某一方那边出了问题,临时召请大家过来商讨。

说是商讨,却少不得一些争吵,毕竟事关银钱,没人愿意吃暗亏,都要为自己这方争得应得的利益。

地位最高的胡定音坐在首席,看着大家似乎都不大快活的样子,缓缓开口主持道,“ 这样,大家来一趟也都不容易,既然崔兄这儿出了问题,那我们便再对对账,确认一下,也好,我们几人说起来各挣各的,却都是一根绳儿上的蚂蚱,扯一个,大家都要死,这样吧,大家都把各自的账本拿出来,时间还早,我们一条一条把账对上,找到错处,日后也方便。”

许明山叹了口气,却还是伸手,从身后的心腹账房先生那儿接过自己那踏厚厚的账册。

他这儿的流水最多,也最为繁杂,每次对账都一个头两个大,不仅要兼顾自己这边的铺子收益,还要贴补三位大人,三位大人时常逮着他薅羊毛,能多薅一点是一点,他若是不加倍小心,多得是亏损,又敢怒不敢言。

本来距离下次对账还早,他也没有提前准备,如今出了问题,他几乎一夜没合眼,光顾着搞这账簿了。

崔宁看了许明山一眼,有些不乐意,“许老爷叹什么气啊,您可是拿银子最多的,这衡税法若不是咱们几个罩着你,你得损失多少银子?光是每年多上缴的税款,便能抵你半个宅院了吧。”

胡定音看了一眼崔宁,皱眉道,“崔兄,大家也都配合你了,你就少说两句吧。”

崔宁见胡定音发话,还是给了他几分面子,缓缓点了点头闭了嘴,可他心里头却嗤笑一声,暗想,就你会做人,拿的好处最多,锅都给别人背了。

一旁一直没说话的厉昌懒洋洋的看了眼他们,终于开了口,“你们不是忙着应付太子吗?怎么现在倒是都有空了,不怕被太子抓个正着?”

“唉,坠崖了,生死不明。”许明山接过话茬,叹了口气诉苦道,“看这样子,应该是已经死了,皇上应该已经知道消息,很快就要派人下来,所以我们才要赶在现在召集大家过来,处理完这些事再应付别的。”

“哟,真死啦?”厉昌呵呵一笑,倒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还好没去我那儿,不然我也要烦死了。”

许明山一想到太子之前便是住在自己宅子里,又狠狠叹了口气。

“啧,你总叹什么气,晦气。”胡定音皱眉看向许明山,“好好看你的账。”

许明山咽了口唾沫,缓缓点点头,“好的,胡大人莫生气。”

太子死了,他的一切计划都是白搭,如今还是只能靠胡定音,可经过之前那一遭,胡定音也发现了他想要摆脱自己的意图,这段时间对许明山也是态度极差,原本两家还能维持表面上的和睦,如今倒是许家求着胡家,就连许灵珊,也只能跑去哄着求着胡裴奚,履行原本的婚约。

如今这形势,对于胡家是最差的一种了,可许明山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许灵珊去迎胡裴奚了吗?”胡定音问。

“胡大人放心,小女已经去迎了。”许明山道。

崔宁却皱眉,“怎么,胡大人要将胡公子也加进来?”

“不。”胡定音解释道,那太子赵云屹此次前来安洲,表面上没带什么人,却带了不少暗卫,我们选在暖阁虽然安全,可之前太子便住在许宅,万一留下一个两个暗卫,被他们发现了上报朝廷,划不来。

“胡裴奚是带人来守着暖阁的,万一有什么情况,也好跟我们通风报信。”胡定音笑了笑。

“胡大人细心。”许明山僵着脸笑了笑。

其他人神色也有些微变。

其他人都是孑然一身过来,已经成了习惯,只有胡定音,带了兵马,这岂不是……大家只能听他的了?

“大家不要多想,安全起见。”胡定音老狐狸般的眸子扫了扫桌面众人,露出笑来,“那开始吧?”

众人即便不满,却也不敢在这儿提,只得憋着火气对账。他们花了不少时间在账册上,最后发现,问题独独出在崔宁的那本上。

“崔大人,你这账册上被做了手脚啊。”厉昌直言不讳,“数字都被改大了,怎么回事?”

“厉大人这话什么意思?难道我是故意改账册吗?”崔宁被气得脸红脖子粗,“我也是发现有问题才召集大家来啊!”

“都别吵!”胡定音开口镇场子,“崔宁,赵云屹去你那儿,是住的什么地方?”

“住的……我的官邸。”崔宁缓缓道。

胡定音眯了眯眼,一把抓过崔宁的账册,凑近了细细看了半晌,蓦然脸色一变,将那账册摔在桌上,“上当了!”

崔宁脸色一变,“你说什么?”

“账本上有改过的痕迹!”胡定音皱眉道,众人气嘴八舌,立刻讨论起来,纷纷拿着那本账册细看,看了许久,才发现了极细小的改动痕迹。

“怎么回事?”厉昌还在迷茫。

“崔宁,若不是太子已经死了,不然你上了当,将我们齐聚一处,他若是做了准备,不正好将我们一网打尽?”胡定音的声音里,隐隐有些后怕,“这赵云屹,完全看不出来他竟有这样的心机,蛰伏这么久,与我们周旋,挑拨我与许老爷的关系,左右探听消息,细细想来,实在是令人后背发凉。”

“他若不死,必成后患。”胡定音叹道。

“那就很抱歉了,胡大人。”门被人“砰”一声踹开,踹门的是青叶,他这一脚可不轻,直接便将那实木的门直接踹碎了,那木片四处飞溅,砸到屋里的人身上,里头的人都发出惨叫声。

灰尘扬起又缓缓落下,赵云屹背着手逆着光,站在门口,他脚边是已经晕死过去的胡裴奚,身后是几个身着灰衣劲装的男子,一个个都是身手不凡的模样。

“不好意思,后患又回来了。”赵云屹勾起唇角,眼眸中浮现出一丝久违的阴鸷与戾气。

作者有话说:

明天见!

宝贝们期待的剧情应该在这周末安排,提前@晋江白清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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