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晚霞如血,映红了半边天空,红灿灿的霞光将嫩绿的柳枝,都打成金红色。

枫红鸾站在窗前,看着外头风景,i面上虽则平静无波,心底却是阵阵难安。

她撒谎了,泓炎说,唯一能让她父亲退让的就是这一招。

她从小到大或许撒过无数个谎,但是从未见过父亲如此难过痛心的表情。

父亲甩袖离开的样子,虽然已是预料之中,可是却还是让枫红鸾心底一痛,自责不已。

从早上父亲离开到现在,她都一直站在窗前,留香劝了许多次让她上床歇息养病也没用。

她的演技果然更为精进了,连留香都以为她是真的病了。

可是这演技,是用来对付何吉祥的啊,不是用来对付自己的父亲,诓骗自己的丫鬟。

枫红鸾心里百般不是滋味,对枫城充满了亏欠感。

窗外,忽然飞来一只信鸽,稳稳的落在了枫红鸾的窗台上。

枫红鸾柳眉微蹙,从信鸽腿上取下了信筒,打开一看,那一颗不是滋味的心,总算多了一股甜意。

这个人,倒真是会想法子呢,进不来,就用飞鸽传信。

是泓炎写的,信上只有两句话: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几日不见,相思更浓。

枫红鸾走到书台,研磨提笔,落了两句诗: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信鸽放出去,没想到不过一盏茶的时间,信鸽又回来了。

枫红鸾不禁走到院子里往外眺望,他在附近,他进不来,但是他一定在附近徘徊,眼眶微湿,心底感动,就算见不到她的人,隔着墙壁他也要来守着她。

枫红鸾摘下信鸽脚下的信筒,打开一看,上书: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

枫红鸾提笔,回应一句:自君之出矣,明镜暗不治。思君如流水,何有穷已时。

一个傍晚,两人情诗来来去去,枫红鸾心情,总算开阔起来,现在骗爹爹也是不得已的,等到以后爹爹看到她过的幸福美满,自然会体谅她现在的所作所为。

信鸽来回飞了七八趟,留香来传话,枫城让枫红鸾过去用晚膳。

只能在回信中写一句我父亲叫我,你先回去,春虽至,夜里还寒,莫要着凉。

然后,恋恋不舍的放出了信鸽,同留香一道,往为峰阁去。

落座,枫城面色依旧是白日里的沉郁和痛心,隐隐,也多了几分怜爱,打发了留下下去,枫城看着对面已经长成大姑娘了的枫红鸾,沉沉呼出一个鼻息,伸手,夹了一块鸡肉给枫红鸾:“吃吧,是养了七年的老母鸡,很滋补。”

枫红鸾眼眶一湿,终究父亲还是心疼她的,可便是这样,欺骗父亲的罪恶感才更加强烈。

“爹,其实……”有那么一刻,都想坦白告诉枫城她是撒谎的,然后用诚恳的态度恳求枫城答应她和泓炎的婚事。

可是话到嘴边,想到方才和泓炎飞鸽传书,隔墙却不得见的凄凉浪漫,她也就打消了坦白这个想法。

“其实女儿真的知道错了,女儿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

“珠胎暗结,你要爹爹如何是好,你是个未出阁的黄花闺女啊。”枫城放下筷子,一声感慨,沉沉叹息一口,一点食欲都没有。

“爹爹,对不起。”

“红鸾啊,你这个孩子,腹中之子,是晋王的吧?”

枫红鸾不说话,便算是默认。

枫城气息更是沉重:“你这个孩子啊,你这个孩子,你让我怎么向你九泉之下的母亲交代,你说说看你,你说说看,我从小是怎么教育你的,礼义廉耻你不知道吗?”

枫红鸾红着眼眶低下了,枫城也知道自己话说重了。

吸了一口气,目光一瞬不瞬的落在枫红鸾脸上:“如今,两条路可走,偷偷把孩子流了,爹爹会封住所有人的口,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还有一条路,爹爹要告诉你,不好走,无论如何我也不希望你嫁给晋王。甚至可以说,我依旧是这个态度,你要是嫁给他,我就死给你看。”

为什么到了这个时候,爹爹还是如此固执,如此决绝呢?

这么疼爱自己的爹爹,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居然宁可自己流掉孩子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爹爹难道没想过,如果她真的是怀孕了,那流过孩子,身子也非清白,以后还怎么嫁人,就算所有人封口了,可是嫁过去,洞房花烛夜,她非处子之身,若是夫家找婆子来验,验出她曾经小产过,那她下辈子,还如何做人?

“还有一条路,不好走。”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爹爹对泓炎的偏见,就这么深吗,深到不相信自己女儿的眼光,甚至于深到宁可女儿走那么一条听上去更为悲惨的路,也不成人之美,让有情人终成你眷属。

枫红鸾一面对枫城愧疚,一面也痛心不已,到底是怎么了,爹爹到底是怎么了。

一顿晚饭,吃的颇为不快,直到晚膳结束,董氏进来,看到这父女两气氛僵硬,调和了几句,才算是缓和了一些气氛。

“这好端端的,怎么都板着脸孔呢,老爷红鸾,亲父女没有隔夜仇,来来来,菜都凉了,都吃吧,吃吧昂。”

董氏一面调和着气氛,一面眼睛骤然落在了枫城衣袖中,露出一脚的一份信件来,心头一跳,她倒说怎么找不到,尽然在枫城身上带着。

枫红鸾是没胃口吃饭的,说了句“二娘,爹爹我身子不适先行离开”,甩下筷子就走了,简直不可理喻吗,爹爹脑子锈住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