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年的时候,睡眠增加丝毫没有引起麓炀的重视。

原本他在拜入极天道之前,睡眠对于他来说一直是个困扰,因为他经常失眠。可是当他修炼了“戮焰诀”之后,他发现自己的睡眠质量变得非常好。这种情况下他如何会担忧呢?只把这个副作用当成是根治失眠的好功法了!

可是,当第二年到来的时候,他的“戮焰诀”已经修炼到初窥门径的第二层。同时,这个突破给他带来了无限的困惑。

在修炼到“戮焰诀”第二层的时候,他发现了一个巨大的变化,原来让他欣喜的收获突然变成了撇之不去的负担。

只要他一修炼“戮焰诀”,那么在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内,他必定能够睡着,任你在他身边敲锣打鼓也无法吵醒!只有等到一段时间,至少需要两个时辰之后,才能够吵醒。若是没有人吵醒他,怕是能睡到天荒地老!

曾经又一次,他就昏睡了十天十夜,也是多亏了麓弥在后山山腰处找到了他,否则他不知道要睡到猴年马月呢!如今也就没有麓炀此人了!不吃不喝十天,以他的修为没有饿死也算是个奇迹了!

后来,师门长辈都了解到此事,俱都疑惑不解,便找到了他进行检查。谁知道细心检查之下竟无一人能够查明原因,就连一直闭关修为达到圣阶境界的大长老氚菩竟也出关来为他查验。

可结果依然如此,没有发现任何的不妥之处!

连圣阶高手都无法查明,那便被认为是麓炀在为自己偷懒找借口开脱。自那日起,除了麓弥之外,就连带他入门的师父言平也都开始不太理会麓炀,而麓弥也因为这其中一个原因被言平所冷淡,另一个原因则是他的资质实在太差。一年多了“戮焰诀”没有丝毫突破的迹象!

在这种种原因之下,极天道中一个个师兄弟都对两人开始保持距离,两人自那时起便被孤立起来。

圣阶高手并不是万能的,他们找不到问题的原因,便代表着这个问题不存在吗?不,麓炀没有说谎,他确实是只要一修炼“戮焰诀”便昏昏沉睡。虽然连和他走得最近的麓弥都不相信他,但是事实是谁也不能改变的。

他就这样郁闷地过了近五年的时间。这五年来他的修为无丝毫寸进,依然停留在“戮焰诀”二层境界,因为他一修炼就睡着,如何能够进步呢?

在这种情况下,也好在他天生性格开朗外向,才没有落得个郁郁而终的下场。

可是,自打氚菩大长老为他检查过后,已经没有人相信他了,而他也在无奈之下识相地闭口不言,就算是对麓弥都是如此,使得今日有麓弥对他大发脾气这一幕。

不过他知道不能责怪麓弥,因为麓弥对他已经非常够义气了。能够五年以来和他一起备受师门中不论是长辈还是同辈、甚至是师弟级别之人冷眼之后,还对他关切有加,这样的兄弟就算当真是亲兄弟也不过如此了吧。

“哎……”麓炀望着观内,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转过身来对着地上的一个小石头狠狠地出脚踢去……

啪……

一声脆响传来,接着…….

砰……

又是一个声音传来,一个硬物落地的声音!

麓炀连忙朝着那声响传来的方向看去,一看之下,顿时让他大吃一惊!

只见在声音传来的地方,便是那观门口不远处两个足有一人高的石雕中央,正背朝上弓身躺着一个非常瘦弱的孩童,在与他头部相接的地上,已经被殷红的鲜血染红了一小片……

麓炀此时才发现在观门口竟然多了一个孩童。看到这种情况,他三步并作两步飞掠到了瘦弱孩童的身旁,轻轻地扶起他。接着,毫不犹豫地横抱起那孩童,迅速地往观内跑去。

这个时候他已经没有时间去管顾山门是否有人看守了,毕竟人命关天啊!反正极天道平时是没有人来的,百分之九十九以上的时间看守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

极天道观内宅舍中。

一个大约有十丈方圆的弟子宅舍中,东西两边各有一列长长的炕头。不过这炕头是实心的,因为这种地方不可能需要生火的,而且这些炕头上除了石枕之外,没有任何的床单被褥等物事。这恐怕也是极天道弟子宅舍的一大显著特色了。

此时宅舍之中空荡荡的,只有一人弯着腰似乎在忙碌着什么。

不,不是一人!在他面前的炕上,有一个瘦弱且全身几乎被土黄色所覆盖的孩童仰面躺着。不单看不清容貌、也看不清年岁的大小。

在他的额头上,有两处触目惊心的伤口。伤口被灰土所覆盖,红色的鲜血沾染了额前的灰土,形成了红黄色的土块。

正在忙碌的人便是刚才在观门前抱起孩童进观的麓炀了。

他此时正用不知道从何处取来的水打湿了毛巾为受伤的孩童轻轻地擦拭着,脸上挂满了歉疚之情。

麓炀在把孩童放在炕上的时候,就仔细地打量过了他。单是从孩童那满身破烂的衣服和浑身上下刚愈合不久的伤口便知,这个孩童历经了千辛万苦,否则不可能出现在飞鸟绝迹的离山之巅!

在他的心里虽然怀疑,但是却已经知道这事实:这个孩童竟是独身一人攀上了这万米高峰!

一时之间,他的心中充满了感慨、赞叹。他一定有着狂热的执着和无比坚韧的意志。这还只是个未及弱冠的孩童啊!一个孩童能够做到这般,更是让他没有理由地在心中敬佩了!

在经过了擦拭之后,孩童终于显露出了他的“庐山真面目”。

他竟是……

若是玄没出现在这里怕是都会大吃一惊吧!因为这个孩童赫然就是当日负气从南母山狂奔离开的卓钧!

那凹凸不平的稚嫩脸庞、那几可见骨的额头两处可怖的伤痕、那找不到一处完整皮肤的双手、那此时还在流淌着鲜血的残破双足,哪一处哪一处都让人看过一眼之后不忍再看下去!

出生平淡的麓炀无法相信,他不敢相信这些伤痕竟然会出现在这样一个年未及弱冠的孩童身上。

但是,事实摆在他的眼前,由不得他不接受。

男人与女人最大的区别在这个时候展现了。

若是富有同情心的女性看到这样的场面,第一个动作便是捂着自己的嘴巴流下同情的泪水,又或者有些胆子稍大的女性还会伸出同情的手去抚摸一下那可怖的伤痕;而男人呢,那便是麓炀接下来的动作。

他是个富有同情心的男子,虽然揪心于卓钧的模样,但却是立刻去找到草药为卓钧细心地包扎伤口。

接着,麓炀看着进入沉沉睡眠的卓钧,思绪变得不平静了。想想自己,再看看眼前的孩童,他陷入了沉思…….

…………

当日,卓钧从南母山离开之后,不辨方向撒足狂奔。一路上累了便在路边随便一躺;渴了便饮那湖水、河水或者是溪水;饿了就吃树皮草根。因为他没有能力、没有钱,所以他只能这样赖活着。

其实他也想要一死了之,但是他不能!他有自己的责任在身!

玄没的话时时萦绕在他的脑海,再者说天下之大,他不相信没有自己投师学艺之处。

在辽阔无垠的重黎大陆之上,多少神奇之事曾经发生。自己无法修武的筋脉难保有人能够治好,这些都是支撑他活下去的动力。最重要的是,他在路途之中偶然听到了离山之上有一个极天道观,是重黎大陆十大门派之一。观中有无数高手,而且传说中的重黎青云榜中前十位的高手便有一位被极天道的氚菩所占据。

听到这个信息,他心中振奋,一鼓作气赶往离山。心中同时暗暗期待极天道中能够有和玄没媲美的高手,他却想过极天道会收下他吗?

不过,他的这个愿望恐怕是不可能够实现了!

到了离山之后,本来以他小小的年纪和柔弱的身体是绝对没有可能攀上这万米炙热之山的。但是一来他有着不攀上顶峰誓不罢休的决心;二来便是因为他胸口那方水纹佩了!

经过了七天七夜的攀爬,瘦弱的卓钧在经历了数次险些跌下山崖的险境之后,终于艰难地攀上了离山之巅!

…………

嗯……

一声轻微的声传来,顿时把在沉思中的麓炀给惊醒了。

极天道乃是修炼火之力的道家宗派,观内弟子平时便是在那熊熊无根之火旁的静室之中闭关修炼。原本麓炀和麓弥都是例外的,因为他们要看守山门。可是此时,只有麓炀一个人是例外了,因为平日总与他在一起的麓弥也去修炼了,所以此时在宅舍之中是不会有人来的。

麓炀见到卓钧马上要醒转过来,立刻从一旁端来一个被严密封盖住的小碗,轻轻地扶起卓钧让他半躺在自己的大腿上,然后小心地揭开小碗上的盖子。

原来小碗装的是水,这样的严密的盖子应该是为了防止水份的挥发。毕竟在这种地方,水是无比珍惜的资源了。

“来,喝点水!”麓炀把小碗水靠在卓钧的唇边,轻声道。

虽然卓钧还没有睁开眼睛,但是麓炀知道他已经醒了。

咕噜……

咸涩的水此时到了卓钧的口中就如同是无比清冽的甘泉一般,还未睁开眼睛,那碗中并不多的水便被他一口饮尽了。

“咳咳!”

喝得太急,让卓钧一时之间呛到了,不住地咳嗽,那新旧肌肤混合、凹凸不平的小脸顿时涨得通红。

噗噗……

麓炀轻轻地拍着卓钧的胸口,柔声道:“小兄弟,你慢点,别着急,没有人和你抢的!”

“我…我要拜师!”

这是卓钧数十天以来的第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