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四引.兵法(上)()

自江南归京后,我仍是过上了安逸的生活。每日读书练字、弹琴下棋、吟诗作画,或是描鸾刺凤,与丫头们斗草簪花、拆字猜枚,倒也舒适。只是日子久了,便觉无趣。这日午后稍歇了一歇便一路捻花拂柳地向父亲的书房去了。

至门前,见四周一个侍立的人也没有,书房大门紧闭,不禁诧意。禁不住好奇之心,我轻轻将门推开,刚一抬首,却惊得不小:父亲端坐于正堂,两侧的梨木椅上却坐满了或着极正式的补服或着冒着丝丝寒气甲胄的官员们。父亲右手边一个貌似将军之类人物的人见了闯入房中的我便“噌”地起了身,握紧了腰间所挎的佩剑,眼中满是警惕和杀气。

一惊不小的我连忙调整了情绪,匆匆收了惊色,稳步上前有礼有节地屈膝道:“小女不知诸位大人在商议要紧之事,误入了书房,还望诸位大人原谅宽恕,小女感激不尽!”

众人便缓缓抒了一口气,一位看起来十分和蔼的老大人转首向父亲道:“大人可知这女子是何人?”

见父亲略有尴尬之色我便替他回答:“回大人的话,小女是家父——也就是上官敏大人的小女儿上官柔鸾。冒犯之处还请大人们谅解一二。”父亲也忙不送、迭地点头称是。

众人一片“哦”、“啊”、“原来如此”之声,气氛顿时缓和了不少。

那老大人又向我道:“不亏是上官大人的女儿,是然应了寻了名‘虎父龙女!’如此端庄有礼、镇定自若!不知小姐芳龄几何啊!”

我依旧恭谦地垂首:“小女在世间虚存十三载。”

老大人便向父亲奉承道:“大人真是教女有方!小姐年仅十三岁就这样不同于人了。”“哪里,哪里,取笑罢了。”父亲谦虚地回应,又向我问道:“柔儿你平白无故来书房作什么?”

我吐了吐舌:“女儿在房中实在无趣,那些书《诗经》啊《论语》啊《孟子》啊也读腻了,听说爹书房中有许多女儿所未见的书籍,因此便来了。”

却见父亲板了脸道:“胡闹!今日我与众位大人有要事相商,你怎么可以由着自己性子来书房看书?”

我只得委屈地垂下了头。

先前那将军气氛有些僵了,便笑向父亲道:“上官大人何必计较?尊小姐年少多识又极为好学,应是好事啊!况且她一个孩子,也不会影响到咱们谈话。小姐想要找书看,就随她去好了!”

另一个官员也随声道:“是啊!咱们之所以不命人在旁侍候就是怕有人走露了军机大事,而尊小姐年纪尚幼又极知分寸,想也无妨!”

父亲略想了想便点头向我道:“既然,名位大人都如此说,你就到一旁寻书吧,只是别弄出声响妨碍我与众大人谈话。”

原以为此事已无商量的余地,却没想他们如此宽和,不由心喜。我便向父亲一弯身:“遵父亲大人之命!”又向诸官员一福:“谢大人们不与小女子计较!”大家不禁都笑了。我便在一片笑声中蹭到房中东侧的书架边来。

见书架上也无甚未见过的书,左右不过是四书五经,历代史书。忽然瞥见左上角摆着几本未读过的,仔细一瞧却是《西厢记》与《牡丹亭》,不禁脸红:父亲书房中竟有如此之书?思索这间见架上有一本《孙子兵法》,平日并未读过兵书,便取下来一阅。

孙子曰:“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我便点头:的确如此!便接着一页页翻读:“故经之以五事,校之以计而索其情:一曰道,二曰天,三曰地,四曰将,五曰法……兵者,诡道也。……其用战也,胜久则钝挫锐……善用兵者,役不再籍,粮不三载……”

无意间却听得父亲与诸位大臣似乎也在讨论兵法,还是……战争?

父亲道:“如今我大齐国与氐、匈二族交战已近百日了,尚不得取胜。圣上已然在催促速战了,诸位想可如何是好啊?”

一个大臣道:“上官大人说的极是。孙子曰‘其用战也,胜久则钝兵挫锐’,皇上怎能不着急啊?长久拖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另一个忧虑:“那又有什么办法?前线已有几十万大军与那二族对抗,却还是胜不了。时间一长,战士们士气每日剧减……”。

听到这里,我忍不住喊出声来:“错了!”

众人被我一惊,目光齐刷刷落在我的身上,父亲更是气愤:“柔儿你赶快给我出去!”我只得不情愿地噘着嘴起身。

却听那个曾为我辩解的将军向众人道:“上官小姐既说‘错了’,就定是有原因,不如我们听听看?没准儿大家商讨还可获些新思路。”大人们纷纷表示同意,父亲只好向我道:“你且说说哪里有错?”

我坐案前走出有条不紊道:“方才大人们说过,前钱几十万大军不得取胜,士气渐弱。这难道不是个大错吗?那二蛮族所持兵力不过几万,我方战士们听闻自己几十万人,几个月打不过几万人自己会心有自我贬低之意。我们倒不如换个方法,让几十万人分成几批,轮番上前线与他们对抗。这样一来,既不减少兵力,又使战士们有自信,又是一种战术。不比原来的几十万人一拥而上好上许多?”

众人都无语,只有那将军说:“我方几十万人尚打不过氐、匈二族几万人,你又如何得知分批后每批的几万人可以与他们对抗?”

我从容应对:“人数不是问题,战术与人心才更重要。西汉霍去病不就曾仅率八百骑兵攻击匈奴有几千守军的王庭么?要说几万人一批分批上前就更容易了,明朝戚继光不也曾用此方法加上些许战术取胜于水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