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钟声幽幽起(4)

她眼中无端掠过一丝闪烁不定而不甚真切的惶恐,随即又充盈了与往日一般无二的平淡和蔼:“柔儿这是何话?你是我在宫中惟一一个可以倾心相信的人,咱们又是极好的总角至交,我怎会不希望你从此幸福快乐?”

在她脸上我找不到任何不快或是愤怒怨恨,只得认为是自己太过多疑,连对望舒这样亲密的姐妹都怀有疑心。便对她报以一个极为灿烂的笑容。

望舒回赠给我一个她永不变样的笑容:清、浅、淡而又不失温柔。旋身快过朱红门槛:“我明白现在的你十有**已听不进我的劝告,可是我既然身为你的舒姐姐,有一言便是不得不说。你若听得进去,则好好思索一番方不负我之苦心,若是实在听不进去也就罢了。”

我跟上她的步子,笑问:“舒姐姐之语柔儿自当洗耳恭听,不是是何话呀?”

她并不回头,望向天空道:“柔儿,无论何时都要保持清醒的头脑,切勿走入迷相!”言毕径自走了。宫灯橘黄色闪烁不定光芒的照耀下,她的影子欣长而优美,却带着抹不去的幽愁。

我只是难以理解,望舒乃是后宫之中最尊贵的女人,手中又握有总管后宫的大权,霖漓对她亦是十分眷顾,一月之间总有半月召幸于她。如此尊宠,她为何坚持着要时刻保持清醒,时时记得自己终会有败落的一天?难道这样可以永保无虞?还是,真的只是她天性使然,一生注定要剔透的无半分晶莹……

如此人生,恐怕不会有多么美好。我望着她忧郁的背影,暗暗叹息。

因着一夜没睡,今日便困倦的很。白日与望舒随意绣了些花,又下了几回棋,时至黄昏便辞了出来,回到我在她宫中的偏房欲早早歇下。

躺在**似是无意之间环顾这间屋子:长不到两丈,宽不过一丈多谢;地面以大理石铺成,门窗皆被涂成炫目的朱红色;屋内除了必要的桌椅床柜以外还放置着四、五件股东花瓶;另外一只鎏金香炉中正焚着令人倍感舒适的安息香。

作为宫女能住在这样的居室里已是不错。只是……我微微一笑:只怕我是最后一次住在这种居室中了,明天晚上……想至此处,不禁面颊飞红,自心内冲上一阵娇羞,懒懒打了个哈欠,翻过身用衣袖覆住面庞不愿在想下去。

恍惚之间似乎有人轻掀我绣着白兰滚边的天水碧色长袖。“是谁?”睡得正香的我忽然被打扰不免会不高兴,正要发牢骚,那无比熟悉的身影却已然映入我甫睁开的眸子,不由得惊叫出声:“姐姐?!”

姐姐一身与她当初入宫时一般无二的五彩镂金百蝶穿花长裙,复杂的发髻上簪满无数我从未见过的珍宝,脑后隐隐有浅粉色的光圈淡淡闪着光芒,她温和地微笑:“是我,柔儿。”说话间缀满金粉的睫毛轻轻颤动,洒下一脉光辉。

惊喜之下我翻身坐起,紧紧拉着她的手腕:“姐姐!你怎么会回来?你不是在天上作了仙女么?”

她用另一只手轻抚这我的手背,留得足有两三寸长的指甲上明晃晃嵌着金片,远远看去就似镂金的一般,闪着夺目的光芒:“姐姐如今是王母娘娘的义女,名唤夜华公主。”

“夜华公主……”我默念着这四个陌生的字眼,半晌抬头看着她从额前斜掖入耳后、亦传了粒粒细小金边夜明珠的乌发以及她妆饰得华贵无比的面庞,缓缓赞叹:“的确是十分华丽,想必姐姐在夜间会更加华美绚丽。仙女就是仙女,凡间任何女子不论怎样妆饰都无法比拟仙女的气质高洁。更何况姐姐是王母娘娘的义女,天界的公主。”

她噗哧一笑,涂满金粉的嘴唇因唇角上扬而散发出耀眼光华:“昔日我就曾说过柔儿最会说令人舒心的话。如今更是厉害了,嘴儿甜得不行!”正笑着,她忽似想起了什么,“呀”地一声道:“瞧我瞧我,连这次下界的正经事都差些忘了办。身为仙女我本不该私自下届,这次实在是因为有十万火急之事我才不得不回来告诉你!”

“十万火急之事?”我诧异道:“是什么事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