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中的幼鹰痛苦地一声声叫着,无萧凑过去看了看,混不在意道,“哦?它受伤了啊。”

雏鹰的翅膀渗着血,低低地鸣了几声,意识到怀中没有危险的气息,它的叫声便不再持续。

堇色轻轻抚摸了一下怀中雏鹰,柔柔道,“把它带回去吧,我会治好它的。”

无萧凝着她温柔的目光看了半晌,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最后想了想,干巴巴地来了一句,“你真善良。”

堇色听得了,轻轻勾了勾唇角。

两人携着一只幼鹰回家时,茱萸已经准备好了早饭,李嬷嬷早已经睡起,正在布置桌上的碗筷,看到大门出现的袅婷身影便迎了上去。

“姑娘,回来的正好,快进来吃早饭吧。”

她笑脸相迎着,走到堇色身边时,便一眼看见了堇色身后优哉游哉跟着的无萧。

李嬷嬷一怔,随即脸垮了下去。

“你怎么也跟去了?”

无萧抱着双臂,眼瞥向天空不去看那老妪,不发一语。

从一开始,他就觉得这老妪多嘴多舌还不喜欢他,不喜欢自己的人那就是自己不喜欢的人,对于自己不喜欢的人,无萧一向不愿多浪费口舌。

李嬷嬷威慑地瞪了一眼无萧,便拽住堇色往家里走。

“姑娘,茱萸给你做了你喜欢的莲子羹,快来趁热吃吧。”茱萸的声音在屋里欢快地响起出来。

堇色被李嬷嬷牵着走,想了想,忽的顿住了脚步,看了看身后一脸不以为意的无萧,神色踌躇了一瞬。

“要不要一起吃?”

李嬷嬷反应最大,大惊失色道,“不可!这不合规矩!”

无萧放下手臂,仿佛听不到李嬷嬷的说辞,眼睛弯弯,朝堇色飞扬一笑,“好啊。”

“姑娘,你一个未成亲的女儿家,怎可有和外男一起同食的道理,我让茱萸给他备一份,送到他的屋里便好了。”李嬷嬷急中生智,赶紧想办法。

堇色止住李嬷嬷,轻轻解释道,“嬷嬷,他今早帮我摘了草药,只是吃个饭而已,没有什么的。”

她历来不在乎什么俗世的规矩,反正这里一直就这么几个至亲之人,也没什么好介意的。

况且那么珍贵的绛仙草,如果没有他在的话,她应该是很不容易得到的。

“对啊,吃个饭怎么了?在哪不是吃?”无萧摊着双手附和着,不管两人的反应大步便抬腿跨进了正厅。

堇色阻止了欲要叫住他的嬷嬷,女儿家似的对她摇了摇,“没事的,嬷嬷,我们也进去吧。”

餐桌上,李嬷嬷窝着一肚子气,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无萧。

她特意将无萧和堇色分开,自己坐在了两人中间。

无萧倒是不在意,表现的很是本分,长手长脚地坐在餐桌前,心里心清气爽,脸上却是挂着一幅漫不经心。

李嬷嬷看着他歪着一边身子,懒懒托着腮,小勺将碗里的粥搅得微微声响,忍不住腹诽道:全无教养。

又看了看少年眉目俊逸,侧脸雕琢,尤其是那一双轻佻的桃花眼,花瓣形状一样,看向人时弯弯的仿佛天然噙着笑,心里更没有什么好印象了——招蜂引蝶的浪**相。

她默默地将两人观察了一下,只见堇色还是斯斯文文的,一张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依旧是那般清冷不谙世俗的模样,两人全程也没什么眼神上的交集,看样并没有擦出什么多余的花火,这才暗暗地放下了心。

她放下心来,低头吃粥的间隙,无萧散漫的目光这才落到了堇色身上。

佳人白玉般的手举着汤羹,眉目低垂着,朱唇轻轻地吹着气,才将热腾腾的粥小口小口地送到自己的唇边。就连喝粥的样子,也是优雅至极。

无萧默默观赏了一会,胃口似乎也跟着好了起来。

怪他这几日颠簸流离,怪饭菜太可口,或者怪她太过美□□人,他吃的香甜,不自觉地多吃了几碗,落在李嬷嬷眼里,却是更加厌恶了。

这般能吃,这不是饭桶吗。

吃好后,茱萸收拾着碗筷,李嬷嬷去厢房内打扫了,堇色坐在庭院的石桌上里为幼鹰处理伤口。

无萧自是没有把李嬷嬷饭后离开时的警告放在心上,形影不离地跟着堇色,懒懒叠腿坐在石桌另一边。

高大男人叠起长腿,总是歪歪放在一侧,随意且慵懒。

幼鹰的翅膀被涂了药,小小的爪上用纱布一圈一圈细致地缠绕着,它很乖巧,竟也不叫了,任由堇色给它折腾。

“我会照顾好你的。过不了多久你就可以和其他的雄鹰一样,翱翔在天空之上了。”

也许只有在这种时候,堇色才会变得这么温柔。

这样的情景让无萧赏心悦目,他看着看着,便来了兴致,“你为什么学医,昨天饮酒离席的妇人,可是你的师父?”

堇色低低嗯了一声,“我从小身体不好,便随着师父学了一些药理,学会自医,久而久之,也习得了一些皮毛。”

能治好重伤下的自己还能痊愈神速,这可不是一般的医者能够做到的,无萧听得她话中的谦虚之意,暗暗想着,话语却是继续循循善诱,“你身体不好,所以来这里,是来养身子的?”

堇色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淡淡道,“可以这么说。”

她细致为幼鹰包扎着腿爪,但慢慢地,气氛有些冷了下来,她眼中染上一层淡淡的苦涩之意。

无萧看的专注,自是没有放过她眼里一丝一毫的变化,但他思索了一下,没有多问。

哪有一养病就养这么多年的?

莫非,是他们家里人不要她了?他暗暗揣度,看她这冷冷清清的模样,还有心如止水的心态,其间冷暖,也只有她这个亲身者才能自知吧。

他心底嗟叹,也是个可怜人呢。心里莫名感觉怪怪的。

怪不舒服的,不过,有这么可人的孩子,怎么会舍得不要?

无萧皱着眉头,百思不得其解。

柳絮轻飞,午阳绚烂。

午后暖旭的阳光打在五彩琉璃点缀的殿内器物之上,散发着浅金色的柔光。

殿内贵气非凡,刚下朝的太子踏入东宫,春风温存的俊脸随即不见,仿佛蒙上了一层淡淡的寒霜。

在朝堂之上,六皇子存心刁难于他,字字诘难,而那个昏庸不问世事的皇帝只懒洋洋地躺在龙椅之上,冷眼看着堂下的乱剧。

他如今刚刚坐上东宫之位,却危如累卵,一众臣子对他虎视眈眈,暗潮涌动,不得不提上十二分的心思来应对所有的波澜诡谲。没有人是能靠得住的,就算是自己的父皇。

堇容坐在雕花椅上,疲惫地揉了揉眉间。

“殿下?明日应对六皇子的弹劾,可有把握?”挽丰道。

“无妨,本宫有监察寮和御史台在,”那双微笑的眼眸回**在脑海中,由他去又如何?任是也搅不起多大的风浪。

“六皇子要闹,本宫就让他闹。”

别是自己还未回应,龙椅上的人就捺不住了。堇容垂目一笑,长眸深而冷。

挽丰见到如此神色,已是垂首不敢噤声。

他们的太子虽然是世人眼里的风华无双,风仪无量,可谁也不知道温文尔雅的面庞下实则另有一人,狂涓乖觉,阴邪鬼魅,任谁都不能轻易揣度。

“那,今日李相所提起的,接大公主回宫的事该如何?”挽丰默默提醒。

堇容轻轻皱起眉头,俊脸上已是一片厌堕之色。

这等寻常差事本就随便打发人去做就好,非要大费周章地拉上他去。

他鼻息轻嗤一声,对六皇子心中又加深了几分厌恶,漫不经意道,“不急。”

看父皇的神色,他便知晓,这位大公主回不回来,应该也是无关痛痒。

“他呢?有消息吗?”堇容眸中郁色散尽,话锋一转。

挽丰道,“自打与将军家的杀手交手之后,便一直不知所踪。”

他没算到将军家倒是养了一批江湖高手,都是些一等一的杀手。堇容长眸轻转了一下,面色从容,倒是无甚在意。

他深知他不会那么早死,那个少年是他好不容易得来的一把锋利的剑,够狠也够凌厉。看他的第一眼他便知道,他定是和自己一样,都是骨子里的邪桀无情。对于生命,都会想尽办法地活下去。

他该庆幸他是名门正派所抛弃的飞鸟,才能机缘巧合下从江湖来到朝堂之地,成为他檐下的鹰隼。

但是这只鹰隼生来便桀骜不羁,他只是暂时借在他的檐下避雨,却不会任他随意驱策。

堇容眉梢微微挑起,又平复如初,勾唇笑了一下。

每个人都会有弱点,任谁也不例外。他定会想出一个能够挟制住他的法子,让他一心一意为他所用。

他总会找到的。

傍晚时分,暮色四合。

无萧懒懒躺在**看着房梁,百无聊赖之际,一阵吱呀吱呀的推门声响起。

他以为是茱萸,便没做多大的反应,漫不经心道,“你把药放在那里就好了,我自己处理。”

但是过了半晌,身旁许久没有反应,无萧这才挑起眼皮看了一眼。

只见堇色端着药和纱布,款款立在他的眼前。

她依旧是早上的那身青衣,面容素净,明明是极淡的装扮,穿在她身上,却是融入了骨子里的山水一色,让人移不开眼。

无萧怔了一怔,随即坐了起来,声音有点局促道,“你来了。”

她今天亲自来,这倒是让他没想到。

堇色嗯了一声,将药和纱布放在他的床头,“你身上的伤需要处理了。”

她看着他,神色平淡无波,嘴里轻轻道——

“把衣服脱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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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无萧:什么?还有这种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