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 幽兰殿寝殿内,一线沉香在鎏金浮雕花纹香炉中悠悠燃着,漫天红绸在房梁随风飘**, 像是一种隐秘的舞蹈,秋香色的纱帐里, 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响声。

两道身影在床榻上交织在一起, 颀长的玄色身影覆上一抹雪白,将她毫不费力地束缚在身下, 如同一只到手的小兽,黑与白、力与柔形成了一方鲜明的对比。

无萧好似一下子就懂得了舌头的妙处,沉下身子,不厌其烦地一遍遍吻着她, 用温热的舌扫过她灵削的锁骨、她脆弱的动脉, 她肌肤雪白,瞬间便泛起了一朵朵绯色荼蘼的花。

少年吻过的地方, 像是被火烫过一般, 瞬间燃起一簇簇暗烈的火苗。堇色全身蜷缩起来,手指在锦被上攥起一个个怒放的牡丹,心底的理智将她飘忽的神思艰难拉回来, 她颤声开口, “无萧,不行。”

无萧停了下来,目光灼灼地看向她。

他伸长双臂,将她完全困在双臂之中,居高临下地睨着她, 模样倒像是在看一只到手的黄羊。

气息萦绕在她鼻尖,看向她的眼睛里没有凛冽, 声音很是平静,“你可还是不愿?”

看到这模样,堇色不由得打了个激灵。

“我、”她声音发着颤,大着胆子道,“我……还没有做好准备。”

无萧垂下眼帘,修长睫毛在烛火下落下一道晦暗的窝,竟真的若有所思起来,然后他伸手,一把拉起她的玉臂,将它放到自己眼前。

纤细的胳膊上,一抹朱砂痣兀自妍丽,像是一痕沉落世间的艳痕,他知在刚才,她看了这地方很多遍。

“是因为这个吗?”他问。

堇色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无萧缓缓道,“只要不让这个东西消失,就可以了,是吗?”

堇色心里一沉,有一种不妙的预感,“不、不是这样的。”

无萧长指轻轻抵在她柔软的唇,不让她再发声,长长的马尾垂落在她锁骨,酥酥的,痒痒的,“你总是拒绝我,我不喜欢。”

这种模样的他简直令她恐惧,这时候的他,跟刚杀完人后的他总透着一股令人难以捉摸的危险,嘴上温柔,心底却阴鸷。堇色不敢再说什么,生怕他能做出什么事情来,脊背僵硬住,犹如是他手中一个将死的猎物。

无萧将她所有的微表情全部尽收眼底,捏捏她的脸蛋,“你很怕我?”

“你不是喜欢我吗?为什么要怕我。”他将她的乌发别到耳后,语气和缓,“你该知道,我不会伤害你的。”

他对她的恐惧并不排斥,她的喜欢、她的恐惧,她的一切情绪,最好都能与他有关。

“我不动你。”。

他今夜本来就没有要和她怎么样的打算,但是这样放手自是不甘,他挑挑眉,于是向她提条件,“但是亲一亲,总可以的吧?”

他忍耐力一向极好,也不喜欢强人所难。

他还不够强,在此之后,他会慢慢的,心甘情愿地让她献出自己的一切,那样才更是美妙,不是吗?

“真的?”堇色似是不相信,喃喃问他。

他不答她,只是沉下身去,吻了吻她颤抖的眼睫,然后抬起下巴,又重新吻上了她的唇,喉结摩擦在她肌肤处。两个鼻梁高的人,每每接吻都要歪头错开,他面色愉悦,狎玩道,“放松,会很舒服!”

吻着吻着,他大手松开她的后脖颈,慢慢游移到其他的地方,堇色慌乱地双手覆在心口,他的大手覆上她冰凉的手背,并不着急,只慢悠悠连同她的手一起不紧不慢地揉搓着,嘴里缓慢地勾起她的舌尖,一下下推拉捻玩。

所有的感官都被剥夺仿佛不再属于自己,她承受不住他这样凌迟一样的温柔,意识清醒着,身体却在沉沦,这种脱离自己掌控的感觉让她头皮发麻,她气息紊乱,全身发抖,不自觉中落下了眼泪。

“叫我的名字。”

他松开她的舌,低低的喘。

“无、无萧。”堇色的眼眶红红的,一滴清泪顺着眼角划过耳际,被他尽数舔去,此刻的娇柔软化了平时的清冷,仿佛在暗夜中蜕变的一只蝶。

“你喜欢谁?”他掐住她的下巴,逼迫她与之对视。

她被迫望进少年暗沉的眼底,羽睫一颤,那里有一池碎掉的星河,亦有隐隐的燎原星火,而正中间倒映出来的是自己的影子。

见她不回答,他锲而不舍,咬住她的耳垂,“喜欢谁?”

她承受不住,脸色绯红,“你、”

“我是谁?”他仍不满意,继续追问。

“无萧、无萧。”

“再说几遍。”

他狂热地、一遍遍问着她,像一只大蛇紧紧地绞着她,低沉的声音透着令人心惊的**,手上却动作不断,他的力气很大,手上全是常年习武的茧,一遍遍的触碰,却是让她抑制不住产生了疼痛和颤抖。

“喜欢谁!再说几遍!”

他抚摸着她、缠绕着她、在她耳边低语,极致的感觉让堇色几近崩溃,她几乎是夹着哭腔脱口而出。

“无萧、无萧、无萧……”

覆在身上的人突然绷直了脊背,然后动作如狂风骤雨的雨点落下,须臾后,雨点逐渐平息,无萧悠长地呻了一声,叹了口气,心满意足地倒在了她身上。

空气中散发出一丝丝麝香的味道,堇色在黑暗中睁大眼睛,“你……”

无萧鼻息慵懒哼了一下,声音带着一丝粘腻,“怎么,吓到你了?”

他随手挥开床头的烛火,将她的胳膊拉到跳跃的火光下,轻笑道,“放心,朱砂痣还在。”

“你刚才、做了什么?”

无萧哈哈大笑,吻了吻她错愕的眉眼,“你现在不需要知道。”

他不知去了哪里,回来时,身上带着一身的潮气,像是被水冲洗过,疾风骤雨就这样停止了,他落入床榻,将她一把捞在怀里,下巴蹭蹭她的肩窝,“累了吗?那就睡觉。”

他似乎心情又变得极好,单薄的亵衣透着水的凉爽,胸膛似铁,却干净的厉害,将她纤细的身子整个拥在怀里。

堇色被他这般禁锢的无可奈何,恍恍惚惚中便这样睡去了。

但是半夜无萧又醒了,习惯性地身子一颤,随即一个弹起,一把摸向腰间的暗器。

堇色因为这几天的事情,睡眠也是极其不好,很轻易就被他的动作惊醒了,她揉揉眼睛,声音透着未醒的慵懒,有一丝难得的娇憨,“无萧,你怎么了?”

无萧顿了顿,不动声色藏住了手里的暗器。

“没什么。”

他躺下去,重新拥住她,直到许久之后账内重归一片寂静,他又缓缓道,“你不是弱点。”

堇色听得了,含糊不清问道,“你说什么?”

他有点吃惊,以为她早该睡着了,在黑暗中又紧了紧她的腰肢,轻轻道,“我说,你不会不要我的,对吧?”

堇色慢慢阖上眼皮,声音低低如呓语。

“不会。”

又等了一会,这一次她是彻底地睡了过去,他深暗的眸子蛰伏在暗夜中,低低道。

“……你喜欢我,你会越来越喜欢我,永远只喜欢我一个人,我不会给你离开我的机会,也不会让任何人把你夺走,就算你是公主也无妨,你是属于我的。”

终究是没说出一些更为阴暗的话,他将沉睡的她裹紧,下巴蹭了蹭她的头顶,慢慢睡了。

微澜宫。

锦妃咬牙切齿,发疯般拂掉博古架上的一众器物,宫女们一个个匍匐在地上,吓得面无人色。

“孽障,狂悖乱礼,真是孽障!”

自打从朝华殿回来后,锦妃就像是中了魔障一般,突然之间便会大发雷霆,或者干脆对宫女宫人泄愤,这几天陆续死了好几个宫女,都是死相凄惨,裹着一卷席子草草抬走,整个微澜宫上下人心惶惶。

国师过来时,锦妃正坐在一众瓦砾之间,仍是一脸怒色。

“琳儿怎么生这么大的气?”国师缓缓走了过去,并无丝毫退惧之意,声音和缓道,“这对我们来说,是好事啊。”

“什么意思?”锦妃止住怒火,抬眼问他。

“凌儿迷恋长公主,于我们而言并无损害,他只是一时的鬼迷心窍而已,新鲜过后就会抛诸脑后,但对长公主来说,却是实实在在的伤害。”

国师长眸漾起一抹亮泽的光,低低笑道,“脏了容妃的女儿,无论做的那个人是谁,想必长公主以后的日子都好不了,如若结果如你所愿,那么过程,又有什么可在意的呢?”

锦妃冷哼,“以前陛下就迷恋那个狐媚子,如今凌儿竟然也看上了她的女儿,一群贱人……贱人!”

国师一笑,温柔地按摩她的肩头,“过几天,便是中秋宴会了。”

“那又如何?”

“到中秋宴,翰天的皇子可是会来的。如今和亲一事沸沸扬扬,朝堂议论纷纷,陛下有意将一位公主许配给翰天,现在五公主堕水之后便疯疯癫癫不成体面,适龄的公主只剩下八公主和长公主,你觉得,陛下会选谁呢?”

锦妃眼睛亮了起来,“你是说……”

国师眸光一挑,悠悠道,“陛下不会选择言儿,毕竟这可是他最为宠爱的女儿。”

“所以,陛下要用长公主和亲?”

“不错,陛下早有打算,否则你觉得他为什么要让长公主在中秋宴上一舞?”

他继续道,“而长公主被献出去,按照宫礼是要提前验身的,如若她到时候并非完璧,你觉得,陛下会如何处置她?”

锦妃心中一凛。

国师声音娓娓,有一种引人平静的力量,“我猜,陛下非但不会再提和亲一事,还会因为两国之事将雷霆之怒迁怒于长公主,说不定,还会废她名分,赐她一死。”

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这位迂懦的皇帝陛下。

他随即想起什么,轻笑一声,“不过这也不好说,我们的陛下,到底能不能撑到那个时候,也还尚未可知呢。”

“到时候陛下龙御归天,国师可还会信守当初的诺言?”锦妃握住他的手。

“当然,”国师俯低身子看她,微笑,“等大局将定,我定会给琳儿想要的一切。”

微澜宫内暖帐垂下,又是一阵如春绮迤。

这几天,无萧夜里惊醒的次数越来越少,甚至已经做到摸到身边人是堇色便可以放下戒备的程度,但他却发现,堇色却时常半夜被他惊醒了起来。

他的动静不算大,以往她是不可能被这种动静所吵到的。

“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无萧问。

堇色一怔,黑夜中羞愧地阖上双眼,“对不起,你的笛子,我弄丢了……”

无萧一怔,随即不在意地笑了笑,“一个笛子而已,没事。”

她知他在宽慰自己,反而更加羞愧起来,这是他送给她的珍视之物,她竟如此不珍惜,但是比起让他知道这档子事,她更愿意说是自己弄丢的。

朝华殿那个地方,她是再不能去了,但是一想到无萧的笛子还在那里,她又无法割舍。

“你别生气,我……一定会找到的。”她低垂下羽睫,小声道。

无萧凑近她,将她揽了个满怀,“一个死物罢了,那样的笛子,你喜欢,我再给你做一个,你别把我丢了就行。”

黑夜中,堇色窝在他的怀里,耳边尽是他的气息,沉默了良久,轻轻嗯了一声。

第二天清晨,无萧仍是有顾虑,问她,“我出宫的这几天,发生了什么事吗?”

正在给堇色梳妆的茱萸手颤了一下,她一脸犹豫,正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堇色却在此刻柔柔打断了她,“我没事。”

无萧狐疑看她平静的面色,“真的?”

她点一点头,“真的。”

今日是家宴,茱萸忐忑不安地随堇色轿撵同行,不解道,“殿下为何不向无萧说明白?也该让他知道的。”明明有他在的话,她们就不用如此提心吊胆了。

堇色摇摇头,“他太杀伐,我怕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她起初是动过想告诉他的心思的,但是这是皇宫不比宫外,那个乖张的少年做事又从不顾虑后果,如果让他知道,必定会是一场腥风血雨。

只要不去想起,一切就可以当做无事发生。

但是怎么可能什么都没有发生,家宴中,堇凌如蛇信子的目光死死地攫着她,堇色佯装镇定,不小心看到他时,内心仍是掀起一阵难以自持的颤抖。

堇凌支着腮,慵懒的目光略过一众翩翩起舞的宫女,径直垂落在宴席对面的堇色身上,眼底流淌烈烈暗火。

旁边一道声音淡淡飘过,“真是美物。”

堇凌转头,看向身边的堇容,“你说谁?”

堇容面色悠然,温淡道,“中间的宫女媚骨天成,自是美物。”

堇凌望向被一众宫女簇拥在中间的红衣宫女,看了几眼,便冷哼地撇过眼去。

又听堇容淡淡道,“宫女自是风姿妖娆,但我更爱女子气质姝然,区区宫女,又怎能和几位公主的金尊玉贵,国色天香相比呢?”

他淡淡笑一下,“尤其是,长公主殿下。”

堇凌一怔,看他一眼,玩味道,“我倒是想错了。”

堇容轻轻挑眉,“如何?”

“我知太子殿下素来洁身自好,女色从不沾身,没想到脱去一身矜贵皮囊,也是一样的俗人。”

堇容轻轻一笑,似是并不在意,“人世间的乐趣,也得尽得体验,方为妙事。”

堇凌又看对面一眼,邪气一笑,“这话说的不错。”

堇色全程如芒刺背,宴席结束后,顾不得小柳皇后的相邀,迫不及待地准备回宫,没想到堇凌却早有准备,早早就等在了轿撵回宫的路口。

堇色看到他时心下一惊,下意识便要绕道,余光中又注意到周围稀稀疏疏的人影,舒了一口气,这才强自放下心来。

“姐姐以为能躲我到什么时候?”

堇凌身子高,路过车辇时低低附在她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人听的到的声音说道,“别躲了,你早晚会被捏在我手里,爱怎么玩就怎么玩。”

他似乎并不打算逗留多久,只看了眼堇色发白的面色,邪狞低笑几声,转身离去了。

远远一旁,东宫的车辇静默停在一方隐秘的林荫道,挽丰将下面的情景尽收眼底,对堇容道,“想必铭王还是不肯放过长公主。”

堇容优雅坐在车辇,单手曲起搭在外面,仰头望着暗夜中的星辰,淡淡道,“他现在正在兴头,怎能轻易放手。”

“得不到的东西,总是更能让人念念不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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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天冷了,注意保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