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不再需要腌制, 放在外面就是天然冰箱,冻得硬邦邦。

冷默蹲在地上一条一条地数着,总共有三十七条鱼。

这些鱼有大有小, 最大的一条有整二十斤重,目测足够他与顾柏山二人吃上三四顿。

省着点吃, 说不定还能挺过剩下七十天。

他收拾了两条, 探头问顾柏山:“今晚吃鱼汤怎么样?”

顾柏山说:“好的。就是哥哥…能少放点葱吗?”

冷默从顾柏山脸上读出了几分勉强。

也是, 他们已经连续吃了好几天鱼了。

北极野生长成的鱼味道鲜美, 但再好吃的东西, 天天吃也受不了。

冷默想了想说:“那换成白菜炒牛肉吧。”

顾柏山:“好呀。”

牛肉已经全部运回来了, 不过被野生动物吃掉了一些。

冷默想天天大鱼大肉的也不行, 需要适当调换一下。

趁着北极秋天尾声, 再尽可能地捕获更多样性的食物。

人性果然是贪婪的。

他之前只想屯多点, 现在却已经考虑到食物的美味了。

外面雪越下越大。

森林被覆盖了薄薄一层粉白,使得青冷树峰也变得柔和。

在这样干燥的单调中, 穿着橘色羽绒服的冷默一下让这片寂静天地鲜活起来。

顾柏山看着他的背影, 微笑起来:“哥哥,你变胖了。”

“是吗?”冷默摸了摸脸颊,若有所思:“可能是最近肉吃太多了。”

顾柏山道:“不是。只这件衣服衬得你身材有些圆滚滚,很可爱。”

冷默侧头去看顾柏山。前两天天气寒冷后他们就互相交换了羽绒衣,现在顾柏山身上穿着他那件黑色的。

“你穿起来倒不胖, 只是显得壮。”冷默说。

顾柏山笑了笑,把他戴着麓皮手套的手按在自己胸口:“是这里被哥哥天天摸,都变大了, 才显得壮。”

冷默说:“那怪我。”

顾柏山说:“不怪哥哥。我还要谢谢你呢, 不用去健身房就帮我在家锻炼了。”

冷默抬手抚摸了一下他的头, 只轻轻拂去顾柏山发梢的雪粉便收回。

“走吧。”

顾柏山攥住他的手揣进自己兜里。“嗯。”

他们并肩朝森林深处走去。

在北极的第37天。

他们在黑礁石岸边捕获了一只肥美的水鸭。

水鸭游**在水河边, 羽毛色彩豔。

冷默一眼便注意到了水鸭,立即举起随身携带的弓箭,拉弓满射。

砰!鲜红色在泛起涟漪的水面一圈圈**开。

顾柏山站在水边望着这一幕。他亲眼看着那根箭如何射中了水鸭。

狩猎其实并不是一种值得赞美的行为。甚至,称得上粗暴、野蛮。

可他觉得冷默狩猎的样子很美。

那是一种瑰丽、残酷又血腥的美丽。

冷默从不掩饰这一点。

他捕获猎物,煮锅食用。他不会浪费,却也从不会对这些生命徒生怜悯。

鸭子静静地漂浮在水面上。

冷默脱了衣服,跳下去把它捞上来,顺便自己洗了个澡。

等到过几天,雪下得更大,湖面结冰他们就下水了。

零下两度,河水砭人刺骨。

冷默抱着双臂瑟缩了一下,呼出的白气很快就化作虚无。

“你要洗吗?”他牙齿打着冷战问。

“洗啊,我也十几天没洗澡了。”顾柏山在脱衣服前特意先打量了一下四周。上次张艾山突然造访,让他感觉这个地方也不是完全安全。

哗啦啦。

水流晃动,底下的鱼群惊慌失措地散开。

顾柏山游过去,抱住冷默,将自己的体温传递给对方。

在无人的寂静河海中,他们相拥取暖,清洁身体。

……

与此同时。

隔壁班尼夫夫也发现了水鸭群。

他们的房子建立在沿水处,平时的食物主要依靠垂钓、陷阱或浆果采取。

冬天降临,森林中活跃的动物大幅减少,他们的陷阱已经好几天没有猎物了。

乍然看到一只水鸭,班尼十分欣喜。

只是他和丈夫布莱恩都没有携带远程武器。

“看我的!”班尼微微眯眼,拿出金属线放在手里攥紧。

他打算制作一个陷阱套子,但是刚丢出去,鸭子们就惊慌失措地逃开了。

班尼只能沮丧地目送鸭群逃开。

布莱恩:“……你放弃吧。”

班尼深深叹气,“看来今晚只能吃鱼了。”

晚上。

冷默煮了一锅水鸭汤,配菜是两个清炒时蔬,主食烙饼。

汤里除了鸭,还放了菇子、鲜萝卜,一把香菜。这些是今天的食谱。

他掀开锅盖,热气腾腾的汤味冒出来,格外勾人。

在外忙了一天,两人都饿了。

“快吃吧。”说着,冷默递给顾柏山碗筷。

碗是他自己用木头打造的,形状略显粗糙,但胜在好用。筷子则是两根木棍,刀削去外皮,露出里头颜色较浅的嫩肉。冷默看过前几季,基本上大部分外国嘉宾用的都是筷子,既方便又省力。

顾柏山接过,先夹了块鸭肉,满足地眯起眼:“哥哥你的厨艺越来越好了。”

“多吃点。”冷默给他舀了满满一碗汤。

顾柏山想,这样慢节奏的生活似乎也不错。

最初他听冷默说对方梦想是隐居于一座无人海岛时,心里其实是觉得不切实际的。

但现在,他很享受。

在这座森林里,冷默是完完全全只属于他一个人的。

顾柏山有写日记的习惯。

自从来到洞穴,他每天睡前都会用纸笔记录今天发生的事。

有时候是简单几句话,有时候一时兴起,密密麻麻写满一整页。

冷默知道他在写日记,但是从来没主动凑过来看。

每看到他在写东西,冷默还会走到洞穴另一边,给他留足隐私空间。

这让顾柏山内心一度很复杂。

他写那本日记,其实是想被冷默看到的。

总之,要换成是冷默写的日记,他肯定会偷看。

可冷默太正直了。

顾柏山不得不主动把日记念出声来:“今天,我和哥哥在黑礁石岸边一起洗澡。我们捕到了一只水鸭,炖了汤喝。可能是太久没有喝补汤了,我感觉到肝火十分旺盛……”

正在睡袋边制作木勺的冷默抬起头看了他一眼,“肝火旺盛?”

“是的。”顾柏山点了点头,“要流鼻血了。”

冷默说:“我都没放什么补药。”

顾柏山说:“没办法,年轻体力强,吃个鸭就不行了。”

冷默放下刀,拂去膝盖上的木屑,有些无奈道:“我们今天已经两次了。”

冷默对这方面并非没有需求。

前二十多天,顾柏山基本都没早起过。

但最近顾柏山要的太频繁。

顾柏山说:“哥哥吃不消了吗?那换我在上面吧。”

冷默注视着他,“你一直都在上面。”

顾柏山莫名有点心虚,视线飘忽:“我说的,不是……”

一开始他主动引诱伏于下,就是为了得到对方。

对顾柏山而言,他的世界没有黑白颜色。为了得到喜欢的东西,他可以不择手段。

可这不代表他本身愿意成为“弱势的那一方”。

《动物世界》是顾柏山最爱看的纪录片。

他向往自然,热爱自然,同样也遵循着大自然的规则。

所有动物里,排他性都是雄性的本能。

在顾柏山的观念里,征服、鞭挞欲也是男人的本能。

他爱冷默,因而渴望征服冷默。

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

假如那样,冷默就可以完全属于他了吗?

顾柏山思索了很久,至今没有答案。

“行,我知道了。”冷默起身。

他先用镁棒摩擦生热,然后往火炉里添了几把干柴,火光映着他的脸,顾柏山看着,喉结不自觉滚动了两下。

洞穴暖洋洋的,隔绝了外面的大雪。

室内环境温度在寒冷与热力中保持着一个平衡。

顾柏山盯着火炉,清了清嗓子开口:

“哥哥你知道吗?巴什拉在《火的精神分析》中猜想,用两根小棒摩擦点燃火的灵感来源于爱.抚。”

冷默说:“我第一次知道。”

冷默想自己锻炼了这么长一段时间的仰卧起坐,应该腰力有所进步。

冷默脱去外套,让人钻进睡袋,自己再进来。

顾柏山睁着茶色湿漉漉的眼眸,“哥哥,你今天怎么在上面了?”

冷默说:“帮你缓解一下肝火旺盛。”

顾柏山说:“看不出来,哥哥你还会医术啊。”

冷默说:“稍微会一点。”

顾柏山:“唔…哈,真厉害啊,那我以后是不是应该叫你冷医生。”

冷默半撑着身子,吻了吻他的耳朵说:“我还是喜欢你叫我哥哥。”

冷默很温柔。

顾柏山感觉自己沉溺于一团像棉花糖般软乎乎的云朵里,不知今夕何夕。

这种美妙的滋味似乎会令人上瘾。

顾柏山眼尾泛红,蒙了层潮湿的雾,视线模糊。

他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却在一次又一次的冲浪中坠入深海。

感官在各个极端中摇摆。

这与他热爱的冲浪运动如出一辙。

刺激、失控,溅起的水很多。

顾柏山想,完了。

这回好像是真的完蛋了。

怎么会这么舒服。

一到夜里外面风就很大。

轰轰地,顾柏山听着那令人摇摇晃晃的猛击声,恍惚间觉得那应当是木屋在震动。

“还喜欢吗?”冷默问。

顾柏山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了。他翻了个身趴在对方身上,汗津津的,一滴**顺着高挺鼻梁滑下,落在冷默唇边。

冷默试着尝了一下,说:“你流汗了。”

顾柏山搞不懂冷默在这种时刻怎么都能做到如此镇静,且风光霁月。白皙的脸蛋虽有些红,可总体来看,还是那么干净。

这就是做运动者的好处么?可他自己运动时并不是这样的。

他不禁有些想看对方狼狈的样子,但此刻自己已经没精力了。

“不是汗。”顾柏山懒洋洋地,连一根手指都不想动。他哑着嗓子说:“是眼泪。爽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