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托里尼不大。
两人出机场便看见了举着牌子接机的工作人员, 搭车前往酒店。
还不到八月，环岛海风拂面。
冷默透过窗户往外看，金色阳光洒在海面上, 波光粼粼。
《荒野恋爱》这档节目如今太火了。
听闻他们要来，希腊当地旅游局甚至提出全程报销。再加上各种广告商赞助, 这次旅行经费颇丰。
路上，工作人员给了他们一个信封。“这是这几天的旅游基金, 如果不够的话你们跟李导说, 我再去换。”
冷默接过, 厚厚一沓，不需打开都知道数额不菲。
顾柏山说：“叫李吉石再给我们租辆车。天气太热了不想走路。对了，要敞篷软顶的。”
工作人员忙拿小本本记下。
冷默心想, 少爷果然会享受。
他先前看了顾柏山做的行程，精简浓缩就一个字：壕。
处处都是花钱地方。
不过对于顾柏山而言, 这样奢靡的生活，可能只是日常。
到了酒店。
和节目组做的企划不一样，这家酒店是顾柏山亲自在booking上定的。
整栋的临海白色别墅，带恒温私人泳池。最重要的是它的地理位置，正对日落观测点。
冷默下车，顾柏山戴上墨镜, 先他一步提行李进去办理入住。
大概是觉得节目录制对自家酒店有宣传效应，老板还送了他们两瓶当地名贵的白葡萄酒。
隔壁路元青来探他们的住宿环境差点羡慕哭了。
他和张艾山是完全按节目流程来的, 就住的普通五星级酒店。豪华、舒适，但浪漫和这里完全没有可比性。
想象一下, 在无边泳池, 边喝着酒, 微醺着看傍晚爱琴海金色霞光日落……
应该会成为值得铭记一辈子的浪漫回忆。
这回酒店里没有放置摄像头, 保障了小情侣度蜜月的隐私。
VLOG只是作为官方花絮，摄影师不好二十四小时跟拍，就断断续续地在白天进行摄制。
冷默、顾柏山一组，路元青、张艾山一组。
本来在节目组设想里，他们作为情侣对照组，四人一起活动更具看点。
可是顾柏山不愿意。
于是他们就变成了白天出去各自约会，傍晚回来再吃个饭这样。
不过两天，双方跟拍的摄影师就发现，真不愧是对照组。
两边情侣的约会风格两极分化严重。
张艾山似乎没什么游玩的兴致，比起出门，他更愿意待在酒店里。
路元青差点几次跟他发生口角。
冷默、顾柏山这边是十点多起床，吃个brunch，再慢悠悠开车出门。
打卡景点、拍照，尝试跳海、浮潜、皮划艇等刺激项目……集市买点小东西，喝咖啡，中午在网红餐厅吃饭，下午太阳大了就回去休息。
傍晚骑摩托车出门，吹海风，赏日落。
摄影小哥不禁感叹：“情侣在一起是否和谐，性格和共同兴趣爱好很重要啊。”
酒店别墅有两个卧室。
冷默住朝阳那间主卧，顾柏山住临海那一侧的次卧。
冷默起初还担心他们住一块，会不会不太好。毕竟以前他心无旁骛，但现在有了这份喜欢，两个血.气.方刚又互相有那心思的年轻人可能会憋不住。
结果顾柏山绅士地主动搬进次卧，“靠海的房间湿气大，你住不好。”
冷默松了口气的同时，不知为何又隐隐有点莫名失落。
但凡摄影小哥细心一点，或许就能发现他眼中看似甜蜜的神仙情侣其实分居两室。
隔壁路元青和张艾山反倒睡一张床。
而且确确实实“睡”过了。
是人都有七情六欲，杀手也不例外。
路元青金发碧眼，混血样貌在外国人中也属于顶级了。这样的极品帅哥主动投怀送抱，张艾山要是还能做柳下惠，他就不是正常男人。
只是他想的是玩玩，并没有打算实际上与对方发展什么。
他们并不属于一个世界。
路元青却比他想象中要纯情得多。
下午五点半。
路元青从浴室洗完澡出来，就看到张艾山半披着睡袍慵懒地躺在阳台上抽烟。
日落西渐，削弱后的阳光给男人健康的小麦色肌肤镀上一层诱人光泽。
方才做得太狠，路元青走路还有些一瘸一拐。他倒了两杯冰酒，推开阳台门玻璃门：“艾山，我们等会出去吃晚饭吗？”
“不想去，叫酒店送餐。”张艾山说。
路元青心下委屈。这趟希腊旅行，对方就几乎没跟他出过门。
好像他们这恋爱谈的，只是为了解决生.理.需求。
可路元青想象中的爱情不是这样。
他理想中的恋人关系，是像冷默和顾柏山那样，他们可以手牵手走在海边散步看日落，会吻彼此，但是不夹任何情.欲的亲吻。
路元青打电话给酒店前台叫了餐，只叫了一份。
然后他穿戴好衣服，鞋袜。
张艾山余光注意到这一幕，顺口问：“你去哪儿？”
路元青说：“已经给你叫了餐，我自己下去吃饭。”
张艾山：“随你。”
恋人冷淡的态度让路元青更加受伤。
他气得冲出门，走到楼下才发现没带手机，只好又折返回去。
门没锁。
但路元青隔着门听到声音，面色骤变。
难怪今天张艾山不过十几分钟就推开他……这人竟然宁愿看片也不愿意抱他？
他手机没拿，转身就走。
也就没注意到张艾山看的其实并不是什么片，而是《荒野恋爱》中冷默粉丝剪的特辑视频。
屏幕画面中血花溅出的那一刹，张艾山呼吸愈发急促。
他回想起那夜被对方掐住脖子濒死的痛苦，此刻却化作灭顶快意，令大脑一片空白。
……
路元青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实在无处可去，不知不觉来到冷默和顾柏山的酒店别墅下。
他借了跟拍摄影小哥的手机给顾柏山打电话，“顾哥，我晚上能跟你们一起吃饭吗？”
顾柏山说：“不能。”
路元青：“……”
其实也可以理解，人家情侣热恋期肯定不想被电灯泡打扰。
路元青独自坐在花坛边发呆。
他开始仔细思考自己对张艾山心动的原因。其实并非长相，更多的是对方身上那种神秘感……和冷默有点像。
路元青恋爱经验其实为0。尤其是后来在部队里遇到的男人太乱了，给他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阴影。他对这类pua渣男格外警惕。
而此刻，他意识到自己又遇上渣男了。
正好这时顾柏山和冷默下来。冷默看到他失魂落魄的样子，便问：“你怎么了？”
路元青再也忍不住，一阵大吐苦水：“张艾山每天都只想跟我呆**，完全不愿意出门……”
冷默：“……”
摄影小哥呆滞.jpg：这是可以播的吗？
赶紧手忙脚乱关摄像机。
顾柏山皱眉，“你是来秀恩爱的吧？”
“没有！”路元青红着眼，“我怀疑他只把我当解决那个的工具人。”
冷默说：“要是你觉得不对劲就分手。”
路元青咬牙点了点头。
顾柏山心想，人与人之间的差别真大。
要是换作冷默愿意把他当成……哪怕只是工具人，他可能做梦都会笑醒。
-
这趟旅程很完美，除了张艾山这个定时炸弹。
冷默以为上次警告后对方就会消失，没想到他依旧还继续参加节目，甚至有胆子跟来希腊。
国外治安不比国内。假如张艾山还想对顾柏山下手，风险可能会加倍。
冷默寻了个单独机会约张艾山出来见面。
他们约在夜色昏暗的无人小巷，冷默在便利店买了几罐啤酒，席地坐在月光铺满的台阶上，递给对方一瓶。
“谢谢前辈。”张艾山受宠若惊，双手接过酒。
冷默问：“你跟来希腊是什么打算？还没放弃任务吗？”
张艾山摇头说：“我已经跟组织谈过了。您放心，我不会再对顾先生动手。”
冷默：“那你怎么还来了这里？”
张艾山侧头看他，“您来希腊是为了什么，我也是一样。就算是咱们这样的打工人，也是需要度假放松的。”
言下之意，免费出国旅行，不嫖白不嫖。
冷默：“……”
张艾山喝了口酒，自顾自说：“其实我本来也打算干完这票就退休的，顾先生是头大肥羊，暗.网上开价杀他的悬赏金高得恐怖。顾家局势诡谲，我听说他们是家族企业，不少分支兄弟都有集团股份。您想想看，如果他死了，得益的人会是谁？”
冷默若有所思。
张艾山：“自古鸟为食亡，人为财死。就算我不干，肯定也还会有其他同行接单。前辈，顾先生已经被盯上了。”
这声“前辈”咬字有点重，冷默探究的目光撞进了对方包含深意的眼眸里。
谁也不知道，此刻张艾山内心有多颤抖激动。
他低低地说：“我一直有一个问题，想问您。”
冷默：“你说。”
张艾山：“或许，您也曾跟我一样，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吗？”
冷默怔了下。
这是他没有料到的意外。不过也有一种可能，对方在试探自己。
“我们该回去了。”他起身。
冷默虽然没正面回答，但张艾山却从他的微表情读出了些许答案。
实在太多巧合了。
再加上那若有若无的第六感，张艾山再按捺不住开口：“前辈！我没有其他想法，我只是……我是您曾经的仰慕者。如果您需要帮助的话，我随时愿意。”
冷默脚步微顿。
张艾山望着他的背影说：“我认识您。”
但张艾山印象里的他，不是眼前这个苍白病态的青年。
那位前辈，是江湖中的一个传说。
在书里遇见以前现实世界的人，实在是巧。
不过冷默并不在意。
认识他的人多了去，只要自己不承认，张艾山也拿不出实际证据。
“对了。”冷默像是想起什么，提醒道：“如果你不喜欢路元青，就不要吊着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