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 你怎么哭了
一说完，聂长欢就后悔了。
她太了解傅行野，知道他不会低头来做这种事的。
“猜的差不多。”阎潇锋捞着外套往外走。
聂长欢只好赶紧跟着出了他的办公室，阎潇锋回了下头，“不过，若是你没有通过暑假过后的特招生考试，这事就不作数。”
聂长欢看着阎潇锋的背影，在原地站了会儿，给陈心岚打了个电话。
“长欢，跟阎教授谈的怎么样？”
陈心岚一句话就确定了聂长欢心中猜想，加之陈心岚的语气太过慈爱，聂长欢垂下眼睛，默了默才轻声说：“外婆，学费不是小数目，我……”
“长欢，外婆是过来人了，知道你和行野也就是当局者迷，也就是暂时闹闹矛盾，总要和好的。可为了矛盾，就毁了一段感情彻底伤害对方，那是得不偿失的。”陈心岚点到为止，“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外婆也会去教育行野。”
“不用了外婆！”聂长欢声音低下去，“他其实没什么错，是我自己惹的麻烦太多了。”
“长欢，你们俩的事情，外婆不便插手太多。这样吧，这周末外婆请你吃饭，咱们也好久没见了。”陈心岚一顿，没等聂长欢接话，又说，“你把时间空出来，外婆到时候让司机来接你。我还有点其他事情要去忙，就先挂了。”
陈心岚说完，就当真直接挂了电话。
傅行野懒洋洋地靠在一旁的椅子里：“到底她是您亲外孙还是我是您亲外孙？”
陈心岚瞥了他一眼：“行野，你30了。”
“……”傅行野挑眉，言外之意是那又如何。
“你以为外婆看不出来，你对这个小姑娘有多稀罕？”陈心岚想到聂长欢刚才说的那句话，低低叹道，“她如果有星月那样的家世背景，又哪里敢有人给她这么多麻烦和磨难。不过既然你喜欢，咱们往后就要护着她、慢慢地，也就没人敢随便招惹她了。”
傅行野眸眼低垂，不置可否。
见他半天不说话，陈心岚起身往外走的时候在他肩上轻拍了拍：“这周末给我把时间空出来去见见人家，人家小姑娘面皮薄，咱们都宠着些。”
傅行野置若罔闻。
陈心岚走了几步又回头，嗔怪地瞪了他一眼：“听见没？”
……
聂长欢坐在唐斯淮的病房里，有些心不在焉。
距离陈心岚跟她约定好见面的时间，只有半个小时了。
她知道陈心岚请她吃饭是假，多半是要带着傅行野一起过去的。
她知道自己已经提了分手，已经不适合再去赴约了，哪怕真实是跟傅行野的外婆吃饭。
“喂，你心不在焉地想什么呢？”唐瑶瑶拿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聂长欢拍开她的手，皱了下眉。
唐瑶瑶盯了眼她放在旁边的手机，瘪了瘪嘴，没再说什么。
大约几分钟过后，陈心岚在微信上给她发了视频邀请。
聂长欢心里突突了下，犹豫了下还是快速起身，一边接通一边往病房外走：“外婆。”
唐瑶瑶听见这声外婆，警觉地起身跟了几步，这一跟，就刚好看见了聂长欢的手机屏幕。
她是认识傅行野的外婆的。
……
陈心岚在视频里责怪聂长欢：“长欢，你要再拒绝，外婆可就不高兴了。你和行野闹了矛盾，难道连外婆跟你之间的感情也一并丢弃了？”
“外婆，您别误会！”聂长欢瞬间急了，她咬了咬牙，“外婆，您稍等我一会儿，我这就收拾了过来。”
陈心岚这才笑笑：“不急，注意安全，司机在医院外面等着你呐，你下去找他就成。”
挂断电话，聂长欢回了病房，见唐瑶瑶跪坐在唐斯淮的病床前，心里一沉，急忙走过去：“怎么了？！”
唐瑶瑶眼睛微微湿润，捂着嘴看着聂长欢，却不说话。
聂长欢直接转眼去看唐斯淮，却没看出任何不同，急得想给唐瑶瑶一拳：“说话！”
“我哥他……”唐瑶瑶像是激动的有些语无伦次，“他的手指刚才好像动了一下！”
聂长欢懵了几秒，但一双大眼睛已经去看唐斯淮的手了，但她看到的手依旧苍白而静止。
她又回头去看唐瑶瑶，想问唐瑶瑶是不是看错了，但转瞬她心头淌过越来越浓的喜悦：她一点儿也不希望唐瑶瑶看错！
聂长欢往唐斯淮的病床走了一步，随后又反应过来，直接往外跑。
唐瑶瑶急忙起身喊她：“聂长欢你去哪儿！？”
“叫医生啊！”聂长欢跑得好快，生怕慢一点，就耽误了什么。
唐瑶瑶有点懵，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
很快，医生护士就一个个地涌进唐斯淮的病房，简单的检查过后，唐斯淮还被推去了专门的检查室做全面检查。
聂长欢一直跟着在后面转，满脑子都被唐斯淮快要醒转的消息和各种美好设想充斥着。
直到唐斯淮被推去做第三个检查的时候，聂长欢才从激动的情绪中回过神来，想起了自己跟陈心岚的约定，她急忙转身回病房去找自己的手机，但找了一圈都没找到，最后她用唐瑶瑶的手机拨了自己的号码，居然显示已经关机了。
唐瑶瑶摸了摸自己的耳垂，问她：“是不是刚才你去叫医生的时候太激动了，给不小心放哪儿了，然后被偷了？”
聂长欢下意识地想说不可能，可她仔细回想了下，当时她跑出去叫医生的时候，好像确实是拿着自己的手机的，但她对自己的财务一向谨慎，不可能会随手一放才对。
唐瑶瑶在这时候幽幽地来了一句：“要不你去找找？我哥的这个检查应该快做完了，我得过去看看了。”
唐瑶瑶走了几步，又回过头：“你要一起吗？”
聂长欢斟酌了下，完全忘了之前陈心岚说过有司机在医院门口等她的事情，想着反正事情已经这样了，就果断地跟着唐瑶瑶往检查室走：“你有傅行野或者他身边的人的联系方式么？”
这会儿早已经过了约定时间了，她不仅失约手机还关机，让陈心岚一个长辈空等着，怎么都是不对的。
“我哪儿有啊！要不我问岑星月要一个？”唐瑶瑶顿了顿，“不过我和她已经闹翻了，我没办法厚着脸皮主动去找她。而且，她要知道是你要的话，估计更不会给了吧。”
反正就是无能为力。
聂长欢没再说话，两人刚好走到检查室门口，几位医生已经出来了，后面有护士推着唐斯淮的病床出来。
“医生。”聂长欢充满期待，眉眼带着期待的光辉。
几个医生相视了眼，其中一个说：“检查结果跟之前没什么不同。”
聂长欢顿时脱力，像是从高高的台阶上猛地下坠，一时有些眩晕失重的感觉。
另外一个医生就直接得多：“我知道你们家属急切，也许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有时出现一些幻觉或者是看错，也是完全有可能的，我们也可以理解。只是下一次，没有明显的醒转迹象，咱们就不再这么兴师动众地做检查了。”
聂长欢没什么心思，只点了点头。
唐瑶瑶脸上有些不自在，忙微低着头跟各位医生说对不起。
做完所有检查到唐斯淮重新被推回病房，前前后后一共花了接近三个小时，此时已经快要到下午四点了。
聂长欢在唐斯淮的病床坐着，整个人都被极度失望的情绪充斥着。
唐瑶瑶依旧窝在沙发里，是不是瞄一眼聂长欢。
两个人都心事重重，所以谁也没注意到时间的流逝，更没想到距离唐瀚福等唐家人过来探视的时间，步步逼近。
最后还是聂长欢记挂着自己跟陈心岚的约定，这才顺道想起陈心岚说过有司机在医院大门等她，想也没想，就往医院大门跑了。
但意料之中的，司机显然并不会等她这么久，早已经离开。
聂长欢只能回病房，继续寻找自己的手机。
这部手机对她来说并不便宜，而且她现在习惯了线上支付，想要离开医院，就得找到手机付款。
病房门是虚掩的，她推门进去的时候没发出什么声音，结果唐瑶瑶愣了下，一看见她，下意识地就把什么东西往身后藏了藏。
聂长欢微微眯眼，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唐瑶瑶抿唇一笑：“你你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看着她对自己反常的好态度，聂长欢看了眼她身后：“你藏什么呢？”
“没什么啊，就一个不想被你看到的东西而已。怎么，我还不能有隐私吗？”
聂长欢不说话。
唐瑶瑶默了默，目光乱飘了下，最后指着斗柜上的装饰钟表：“你还不走啊，我爸和我哥嫂他们就要过来了！到时候你被他们凶了，可别怪我们没提醒你哦！”
唐瑶瑶心机浅薄，更不适合撒谎，这会儿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简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聂长欢回想了前几个小时发生的事，突然笑了：“唐瑶瑶，你是不是有病，难道还真的希望我成为你二嫂？”
唐瑶瑶的笑僵了下：“你突然说这个干嘛呀？”
“把我手机给我。”聂长欢不想再跟她绕圈子。
其实刚才唐瑶瑶往身后藏的时候，她已经看见那是个手机了，只是当时她根本没把唐瑶瑶往这上面想。
毕竟，谁会拿这种事骗人。
唐瑶瑶原本想否认的，可刚跟聂长欢的目光对上，她就不敢开口。
但她这么快就被揭穿，一时觉得难堪极了。
她蹬蹬地走回沙发边，摸起塞在抱枕下的手机，往旁边桌子上一丢：“给你就是了，你以为我还看得上你这部老土的手机吗！”
结果她没把控好力道，手机在桌子上滑了一段距离，然后啪地一声掉在了地上。
聂长欢面无表情，一字一句：“捡起来。”
唐瑶瑶梗着脖子，瞥了眼地上的手机，没动。
聂长欢懒得跟她计较，自己走过去，弯腰正想捡起手机，结果唐瑶瑶见她居然这么急切、一想到她拿到手机就要跟傅行野联系，她就很生气，突然向前一步，一脚将手机踢开了。
聂长欢愣了下，抬头看她。
唐瑶瑶微抬着下巴，一副站在道德制高点的样子。
她说：“我哥是因为你才变成这样的，他现在还躺在病**生死未卜，你有什么资格去跟傅行野见面？！我藏你手机怎么了，不就是没让你成功去见傅行野吗？你至于生这么大的气？！”
聂长欢忍了又忍，缓缓地直起腰，在身体站直的那一刻，她直接抬手扇了唐瑶瑶一巴掌。
她力气很大、力道也很重，不然当初也不能一个人把傅行野从河边带回去。
唐瑶瑶被那一巴掌打得往旁边一个趔趄，居然没站稳，直接跌坐在地，还碰到了旁边的椅子。
唐瑶瑶只觉脑子里嗡嗡作响，疼痛感弥漫上来的时候，她感觉嘴角有点黏湿，抬起手指一摸，居然一片猩红。
她当时就崩溃了：“聂长欢你居然敢打我！我爸妈我哥嫂都没打过我，你居然敢打我！”
聂长欢理都没理她，越过她捡起自己的手机就要走。
唐瑶瑶哪里肯放过她，立马爬起来就要拽住她。
聂长欢转头，又给了她一巴掌。
唐瑶瑶彻底懵了，松了手。
聂长欢转身走向病房门，却一眼看见身材臃肿的唐瀚福正猩红着一双眼睛站在门口。
他抬起手遥遥地指了指聂长欢：“谁给你的胆子在我儿子的病房里这样撒野？！”
之前唐家和唐瑶瑶因为聂长欢而被傅行野收拾，唐瀚福已经忍了，这回聂长欢害得唐斯淮成了这样，居然还被他撞见聂长欢在病房打自己的宝贝女儿！
这还了得！
唐瀚福猛冲几步，远远地就抬起手要往聂长欢脸上扇。
他身体肥胖，动作有些僵滞，聂长欢险险躲过了。
唐瀚福就更生气了，转过身就抡起巴掌又要往聂长欢来，
聂长欢这会儿已经被逼入了死角，避无可避，眼看着那肥厚的巴掌朝自己脸上来，她偏了偏头，下意识地闭紧了眼睛。
可那一巴掌迟迟没有落下来。
聂长欢缓缓睁开眼睛，首先看见的一堵结实而宽阔的胸膛，微微抬眼，是坚硬而凸起的喉结。
她心头重重一跳，垂下了眼睛，但心里已经知道是谁了。
唐瀚福完全没注意傅行野是在什么时候进来的，他使劲儿地抽了抽自己的手，居然没能把自己的手从傅行野掌心抽出来。
他垮着一张并不显老的圆胖脸，看向傅行野。
傅行野从眉眼低垂的聂长欢身上收回视线，对上唐瀚福的视线时，他眉眼一厉，五指骤然用力，唐瀚福的五官立马扭曲了下，却死咬着嘴唇没吭声。
傅行野冷哼了声，五指一松，像扔垃圾一样将唐瀚福的手松开了。
唐瀚福立刻往后退了两步，唐瑶瑶立刻上来扶住他：“爸！”
唐瀚福找到台阶，压着声音：“我没事，别担心。”
可实际上，他的手腕已经红了一圈。
“唐董，这是您第二次动我的人了。”傅行野说这句话，没别的意思，就是通知一下。
至于他会用什么手段“礼尚往来”，那都是后话。
唐瀚福也懂，而且他知道傅行野为唐斯淮请了不少他唐瀚福请不到的世界知名专家教授等大拿，最后只干巴巴地冷笑了声：“我唐瀚福行坐敢当，傅三少放马过来就是！”
傅行野没理他，瞥了眼病**的唐斯淮后，弯腰抓住聂长欢的手，将她带出了病房。
两人的身高相差太多，聂长欢被他拽着手腕，一路都在小跑。
傅行野拉开车门，拽着聂长欢的手腕将她往后坐一塞，砰地一声就关上了车门。
他原本想坐驾驶座，但略略停顿了下后，他选择了坐在她身侧。
他上车后，聂长欢把脸朝车窗一侧偏了偏。
傅行野心头一梗，慢悠悠冷笑了声：“你这些天废寝忘食地守着那人，在唐家人那里就这待遇？”
聂长欢指尖一颤，原本充斥在胸腔里的愤怒和难堪，瞬间就只剩下压抑不住的难堪了。
她咬住嘴唇，末了又松开，轻声笑了下：“让你看笑话了。”
“还不肯在我面前低头？”傅行野听见她这语气就冒火，“要不是我刚才……碰巧路过，你今天准备怎么办？被唐瀚福扇一巴掌？还是被唐家其他人再羞辱一顿？”
聂长欢回想起刚才的场景，嘴唇都忍不住轻轻颤抖起来。
她不知道自己是愤怒多一些，还是自己被唐家人那样对待的时候、偏偏被傅行野撞见了所产生的的耻辱感多一些。
偏偏，傅行野还专程拿这事来刺她。
她为了压抑自己翻涌的情绪，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可眼睛这一闭，原本强忍着蓄在眼眶的屈辱泪水，就断了线似的滚了下来，白净的小脸上顿时挂了两条泪线。
傅行野见她一直不说话，像是燃烧着火焰的胸膛里被烧得劈啪作响，他不知道自己在愤怒什么，可就是没办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他抬手扯掉了自己的领带，那是他今天为了跟聂长欢吃饭而特意选的。结果他在餐厅等了两三个小时，聂长欢不但没来，还关机，甚至现在还差点被唐瀚福打了。
真他/妈的窝火！
她是宁愿被唐家人虐也不愿意来见自己！
傅行野想到这儿，再也忍不住，猛地攥住她肩膀，将她往自己这边用力一掰。
聂长欢猝不及防，身子被掰得转向他的时候，下意识地抬眼去看他。
然后那张泪眼朦胧的可怜小脸，就那么撞进了傅行野眼中。
傅行野呆了呆，声音瞬间哑了：“你怎么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