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8 满腔思念

傅行野在路边徘徊许久,最后没有找到聂长欢,转身回别墅了。

他抱着傅楚成进大门的时候,煮饭阿姨正急冲冲地从别墅里出来,一抬眼看见傅行野,松了口气:“我回来看见别墅的大门开着,还以为家里进了外人!哎哟,成成睡着啦?来给我吧,傅先生您去休息一会儿。”

傅行野微微矮身,等煮饭阿姨把傅楚成接过去以后,他立刻转身要离开,但走了几步后又回过头来:“今晚可能要辛苦您了。”

煮饭阿姨一时没反应过来,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她立刻就抱着傅楚成追上来拽住了傅行野的衣服。

傅行野猛地转过身,煮饭阿姨吓得一哆嗦,但到底没有把傅行野的衣服松开,而是快哭了的样子说:“傅先生,我一个人是真的带不动,在找到带孩子的阿姨之前,您真的不能把他丢给我一个人呐!”

傅行野现在满心都是聂长欢,不发一言,脸色沉得吓人。

煮饭阿姨还是不敢松手,绞尽脑汁想劝说他留下的话,过了几秒终于想到了,赶紧说:“您放心,我之前已经在咱们业内的大群里发了您要招人的消息,其中我一个在岑家做阿姨的朋友还详细问了我任职要求,说是有人可以介绍过来,我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的!要不您等到明……”

“您岑家的朋友?哪个岑?”傅行野突然打断她。

煮饭阿姨还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吓得松了手,咽了口唾沫才说:“就是山今岑,她家有位大小姐叫岑星月,还挺出名的,我们圈子里的都知道她脾气不太好……”

煮饭阿姨后面说什么,傅行野已经听不下去了:他之前还在疑惑,聂长欢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原来是这样。

傅行野扯扯唇,摸出手机拨了个号码出去。

很快,电话那端就传来岑星月的声音:“请问你是?”

傅行野:“听说你要帮我物色专门带孩子的保姆,我打电话来是想问问,是否有进展了?”

岑星月刚开始还没反应过来,拿下手机看了眼这个陌生来电号码,将手机重新放回耳边的时候,她心中一激灵,胸腔中像是有什么东西狠狠地坠落下去。

她明知道自己这时候该否认,可是她张着嘴,最后反而坦然了:“没想到你挺敏锐的,这么快就知道了。不过,你既然敢做,迟早都是要被聂长欢知道的。”

“这么说,我应当感谢你。”傅行野用的陈述句,还轻笑了声。

岑星月被他笑得头皮发麻:以前傅行野还在大成集团的时候,她还没这么怕他。毕竟他身在大成就会有许多顾及。但现在傅行野相当于无业游民一个,他要是不高兴,现在立马冲到岑家找她麻烦也不是没有可能。

岑星月慌乱地站起身又坐下,知道自己已经没办法辩驳了,就干脆抿着嘴不再说话了。

傅行野等了几秒,突然问她:“岑小姐,听说你名下的会所因为员工私藏违禁品导致出了命案,这起命案因为你父亲的蛮横处理而引起一系列的连锁崩塌,导致你们岑家不得不捆绑唐家来维持在鲸地位,这些是否属实?”

岑星月猛地站起身:“你想说什么?”

傅行野不答反问:“岑小姐,七年前你几次中伤聂长欢,因为有岑家作为依托,所以我对你手下留情了,然而今时今日,你觉得你还有什么资本?”

岑星月正准备回答,傅行野突然问了句:“是唐家还是唐斯淮?”

问完,傅行野低低地笑了起来。

岑星月脸色煞白,又气又怕,手指都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傅行野结束掉和岑星月的通话,直接提步离开。

煮饭阿姨抱着傅楚成站在原地,哪怕心里再不愿意一个人带傅楚成,但是亲耳听见傅行野跟岑星月的通话内容后,她是再也不敢开口叫住她了。

好在,没过半小时,已经离开的傅行野就给她打电话了。

“我从朋友家临时借了两个保姆过来,可以暂时帮您缓解一周,在这一周之内,我会找到合适的人选来照顾傅楚成。在这一周里,您好好休息。”

“那……那……谢谢傅先生!”煮饭阿姨瞬间又觉得傅行野简直善解人意的过分了,一点都不可怕了,她心思一转,甚至有点心疼傅行野这个单身爸爸了,于是赶紧补了句,“傅先生,您一个人长期这样也实在不是个办法,不如跟孩子……他妈妈联系联系?这世界上,只有亲妈才最心疼自己的孩子,你看成成本来就体弱多病,这……”

“我借的保姆应该晚上就会到,您再坚持半天。”傅行野直接截断了煮饭阿姨的话,然后挂断了电话。

……

傅行野一身黑衣黑裤的走进大成集团的时候,楼下的安保和来客接待员都立刻站起身,但谁也不敢拦他。

一路畅通无阻,傅行野直接进了傅槿东的办公室,却被秘书告知,傅槿东因为私事,已经在一周之前回了海外的公司。

傅行野抽身出来,步子一转,又直接推开了陈焰川的办公室门。

陈焰川刚午休起来,衬衫领口敞开,连眼镜儿都没还没来得及戴。

他先是看了眼傅行野,又看了眼傅行野身后那一众连大气都不敢出的员工。

陈焰川的私人助理弱弱地道歉:“陈总,咱们实在拦不住……”

陈焰川朝他们扬扬手:“都出去吧。”

一众人如蒙大赦纷纷离开的时候,傅行野自顾自地在沙发上坐下了。

他从陈焰川的会客桌上拿过烟和打火机,控出一根喂进嘴里,而后微微偏头举着打火机将烟点燃后,他将打火机扔回桌上,吐出一口烟雾后垂眸:“你也开始抽烟了?”

陈焰川闻言一顿,继而慢条斯理地系好领带、将眼镜儿戴上后才走到傅行野对面的沙发上坐下。

他也摸了一根烟出来点上,抽了两口才笑笑:“找我有事?”

“想让你帮我找个人。”

“谁?”

傅行野顿了顿:“楚郁桥。”

陈焰川抬眼看他:“我记得当年我离开之前,你就已经在找他了。”

傅行野夹烟的手指微微一缩,最后他默认点头:“需要多长时间?”

陈焰川不答,反而说:“恕我直言,傅三哥,你上次连你最赚钱的投行公司都已经典当给我了,目前你手上还有什么东西是开得起价的?”

傅行野说:“要是找不到楚郁桥,找到楚颜也行。一周之内,这两个人,我要希望至少能有一个被找到。”

两个人都自说自话过后,傅行野定定地看着陈焰川,而陈焰川终是败下阵来,垂头一笑,挺无奈的。

“傅三哥,我如今已经不是你身边的陈焰川了,我恐怕没有时间再为你效劳了。”

他说的斯文客气,满脸笑意。

傅行野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两个人就这么静静坐了几分钟,陈焰川将烟摁灭在烟灰缸,重新点了一根后就趁势站起身,走到落地窗边了。

傅行野等了一会儿,也起身走过去站在他身边。

他接连抽了往嘴里喂烟、吞吐烟雾,知道一根烟燃尽,他垂头看了眼捏在指间的烟头,忽然开口。

他说:“焰川,对不起。”

那时候陈焰川正在往嘴里喂烟,闻言他往嘴里喂烟的手猛地顿住,又过了一两秒他才缓缓转头去看傅行野。

傅行野还微微眯眸看着窗外的灰色风景。

陈焰川一扯唇,断定是自己听错了。

他正准备撤回视线,傅行野突然转头看他。

傅行野做了一个艰难吞咽的动作,在陈焰川的注视下、他直视着陈焰川又说了一遍:“焰川,当年的事,是我错了,我很抱歉。”

这一回是真的了,陈焰川突然不知道怎么反应,更不知道该摆出什么反应,刚好烟头烧了手指,他立刻转身往回走,弯腰倾身在烟灰缸里摁灭了烟头。

然后他就一直保持着那个姿势,胸腔深处这才有翻覆天海的情绪涌上来,让他觉得有片刻的窒息。

他站直身体,双手插进裤袋后又拿出来,最后扯唇一笑:明明他是被当年被无故赶走的那一个,明明当年是傅行野亲手斩断了十几年了的兄弟情,可现在傅行野一道歉,他这心里居然有些不是滋味了。

他抬手摘掉嘴里的烟夹在之间,吐了口烟雾后转头笑看了眼傅行野又收回目光:“过去的事,不必再提了,没什么意义。”

“如果你是为了让我帮你找楚氏兄妹……”陈焰川一顿,目光微冷,“傅三哥,你倒是可以仔细再想想,你还有什么能拿得出手来与我交易的。”

傅行野始终低垂着眼眸,过了良久后才说:“一开始,我确实是想借你的手去找楚氏兄妹,以解决我的燃眉之急。但是刚才道歉的话说出口之后,我才发觉,也许比起找人,我倒是更想跟你道歉。”

听着傅行野这些话,陈焰川又往嘴里喂了口烟,仓促地吸了一口后,他被呛到,偏头咳嗽了两声。

傅行野偏头看他,等他缓解后,他第三次重复道歉的话:“我知道一句轻飘飘的道歉弥补不了你因为我错失的四年时光。如果当初你能一直留在鲸城,你的事业前途会远超今日。但是焰川,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当年陈焰川跟在他身边,早已经铺就了属于他自己漫天盖地的人脉网络和商业基石,如果不是被他傅行野逼着离开,如今他的成就是显而易见的不可小觑。

当然,傅行野自己也很清楚,陈焰川寒心的,不是因为他傅行野蛮横地解雇他并且在商业场里围堵他,而是他傅行野当年仅仅因为陈台就无故迁怒一直对他忠心耿耿的陈焰川。

那时候的傅行野,多混账多糊涂:身边重要的人,被他一个又一个地弄丢了。

陈焰川只是埋着头抽烟,最后在傅行野得不到他的回应而起身离开的时候,他莫名急促地站起身,但说的话却是:“傅三哥,我刚才已经说过,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道歉也不必了。我挺忙的,没有精力也没有时间帮你。”

傅行野停住,但就那么背对着陈焰川站在那儿点了点头:“嗯,我知道。不过,我还是要感谢你上次饭局过后,我因为打不到车而坐在马路边的时候,你帮我叫了一辆出租车。”

傅行野说完,径直离开。

而陈焰川僵在原地。

……

傅行野从大成集团出来的时候,大成集团已经有员工给海外的傅槿东汇报了今天的情况。

所以傅行野走出大成集团后,就直接摸出手机等着,不过三五分钟,傅槿东的电话就来了。

“怎么,想重新回来?”傅槿东的语气态度听不出什么情绪。

傅行野想了下才答:“如果我走投无路,我大概会选择这条路。”

傅槿东就笑了:“你把大成集团当儿戏呢?”

傅行野也笑:“那倒没有,只是大哥总不忍心真的看我走上绝路。而且上次二哥也说过了,如果我愿意,他会看在聂长欢的面子上利用他手里的股份和人脉帮我,选择站在我这一边。”

“现在知道我是你大哥,他是你二哥了?”

傅行野淡淡:“以前太狂不过是因为无牵无挂一身轻,如今妻女俱全,自然要多考虑一些。手里捏着更多东西,才能给她们更多保障。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大哥?”

傅槿东似有不耐:“又是为了聂长欢那个女人?”

“那个女人?大哥说话总是这么有意思!”傅行野目光一厉,“当初大哥突然从海外回来,从我手里拿走大成,难道不是因为池梦那个女人?”

“放肆!”傅槿东突然暴怒吼了一声。

傅行野知道自己戳中了傅槿东,就勾唇笑了。

傅槿东用了好几秒的时间才平复下喘息的声音,只是还不等他重新开口,傅行野又说:“大哥,池梦她死了,不会再回来了,你节哀啊。”

他故意拖长尾音,果然再一次成功激怒傅槿东,他听到电话那边传来重物倒地的声音和瓷器碎裂的声音。

傅槿东像是恨不得从手机里钻过来拎住傅行野的脖子般嘶吼道:“她是因为你死的!是因为你!你怎么敢提她的名字,你怎么敢?!”

傅行野等他吼完,依旧淡淡:“哦,原来大哥你心里真的是清楚的,清楚地知道她已经死了。”

“闭嘴……傅行野你闭嘴!”傅槿东双眼猩红,一双遒劲的长腿再也支撑不住精壮的身体,整个人往后退了几步后摇摇欲坠。他想伸手去扶住什么稳住身体,可手却抖得不受控制似的。

傅行野就静静地站着,等着,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大哥,我想要大成。”

顿了顿他补了句:“我还要焰川。”

傅槿东哈哈大笑起来。

傅行野等他笑完了:“等你把大成交出来,我就告诉你,你和池梦的孩子现在在哪儿。”

“……你说什么?孩……孩子?”傅槿东的声音已经因为颤抖而极其微弱了。

傅行野垂下眼睛,又重复了一遍:“大哥,我要大成和焰川。”

……

傅行野结束掉和傅槿东的通话,径直开车去了聂长欢家楼下。

这会儿天色将黑,万家灯火渐次亮起。

傅行野在楼下抽了一根烟,又站着等烟味儿散去以后,才提步往电梯口走。

来开门的,正好是聂长欢。

她穿着很平价的毛绒绒家居服,扎着丸子头,皮肤瓷白细腻五官精致完美无缺,但她神情之间满是黯淡低落。

想到自己好像从来没有给过聂长欢无忧无虑的生活,带给她的好像从来只有苦难和为难,傅行野开口喊她时,声音已经哑了。

“欢儿。”

聂长欢张了张嘴,本想让他不要这么叫自己,但一想到家里还有其他人、特别是两个小朋友还在家,就尽量温声说:“咱们去外面谈吧,你等我去换一身衣服。”

哪怕是到了现在,聂长欢依然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她和傅行野这么快就出了大问题。更不想让家里的两个小朋友对傅行野生出任何不好的印象。

聂长欢去换衣服的空档,傅行野就站在门口。

他听见厨房里传来素姨炒菜忙碌的声音,他闻到了饭菜的香味,他还听到了好好在房间里哼一首隐国民谣的歌声……

原本这些,在前几天都还是他还触手可及的温暖人间醉人烟火,然而转眼之间,因为一个傅楚成,全都化成了泡影。

他跑来找聂长欢,全凭满腔思念,但却不知道如何开口辩解。

所以直到聂长欢换好衣服跟他下了楼,两个人相对而站,他都没想好到底要怎么开口。

“你把我叫下来,是准备让我直接跟你说没关系,我根本不介意你瞒着我养着傅楚成这件事,咱们依旧可以毫无芥蒂的在一起,对吗?”

傅行野一开始还以为聂长欢在讽刺他,但转瞬他明白过来时,眼眶立时就因为欣喜若狂而湿润了。

他抑制不住地猛地向前一步,将聂长欢紧紧地拥进了自己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