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身体受得了?

这话,让在场众人都不由凛神。

除了傅槿东淡勾了勾唇浑不在意,其他人全都朝傅行野看过去,想要知道他的反应。

站在另一边的聂长欢更是心跳骤停、攥紧了指尖。

傅行野是最后一个抬头的,他只看了傅震一眼就又重新垂下眼睛,没有只言片语。

可傅震并没有就此作罢,又添了句:“这件事,还是越快处理越好。等颜颜的情况稳定下来,你就去跟那个丫头说清楚。”

聂长欢等啊等,感觉过了好久好久,依然没有等到傅行野的反抗,她就再也等不下去了。

他对她,竟然连一字半句的维护都没有。

不但如此,他的沉默,是默认了傅震的话么?

一时之间,聂长欢也不知自己是难堪屈辱、还是失望灰心。

她微微仰起脸,扯唇笑了下,很快就将这种情绪压下去了。

此时此刻,最重要的,是楚颜的性命问题。

不知道又等了多久,急救室的门终于被打开。

站在最前面的傅行野向前疾走几步:“医生,她怎么样?”

医生:“没有性命危险,其他的要等病人醒过来才清楚。”

傅行野的薄唇抿成一条直线,看着双眼紧闭的楚颜被推出来,沉声道:“请给她安排最好的病房。”

聂长欢听到这里,转身离开。

大约十分钟后,傅行野安排好楚颜,也出了医院。

傅震转动轮椅追到了走廊上:“小野,这种时候你要去哪儿?”

“我会回来。”傅行野只说了这么一句,就阔步往停车坪走,一边走一边拿手机打电话。

聂长欢接到傅行野的电话的时候,手一抖,差点就把手机扔出去了。

她想起傅震之前给傅行野的吩咐,觉得傅行野这会儿给自己打电话,虽然不太可能绝情到真的直接跟她提取消订婚,但是很有可能是来替楚颜兴师问罪的。

聂长欢到现在都还记得,当时楚颜晕倒后,傅行野看向自己的那个冰冷眼神。

若是傅行野真的因为楚颜跟她问罪,她该怎么办?

跟他据理力争?

不可能的,她做不到。

毕竟楚颜还在医院躺着,昏迷不醒。

那么认罪?

聂长欢也做不到,她当时脑子晕乎乎的,其实自己现在已经自我怀疑得都分不清,自己当时到底有没有用力推楚颜。

挣扎纠结良久,手机铃声已经响了三次了,聂长欢闭了闭眼睛,心道傅行野如果再打过来,她就接听吧,无论是怎样的结局,迟早都要面对的。

可傅行野没有再打。

他一边开车一边打电话,分神太过,车子擦着路边的护栏,发出尖锐的摩擦声,他被迫停了下来。

前面被追尾的车子拦住他,报了警,傅行野只好将手机放进了口袋。

聂长欢等了大约十几分钟,也没有再等来傅行野的电话,可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不知道自己漫无目的的走到什么地方了。

天已经全黑了,她站在路灯下,藏在熙攘的人群之中,望着马路对面的一家医院出神。

她查过,在这个社会,要拿掉一个孩子太轻松容易了。

她是真的越来越想拿掉这个孩子。

她知道自己在感情路上一遇到挫折就退缩十分不对,但她不能拿孩子的未来去赌。

如果她和傅行野最终没成,她才20岁,还没有稳定的谋生能力,还要照顾负担柳懿和小丑丑,实在没有能力再去生养一个孩子了。

心里这样想着,她就真的无意识走到了马路对面那家医院的大门口了。

可一想到自己从这里出来后,肚子里的小生命就消失了,她就没办法再往前走半步了。

她在医院门口站了好久,一直跟在她后面的那辆黑色轿车里的女主人终于没耐心了,她打开车门下车,踩着高跟鞋走到聂长欢面前,微微偏着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聂长欢犹豫了下,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她,就礼貌性地点了点头。

女人朝她努了努下巴:“你要是不进去,今晚就过来陪陪我吧!”

说完,她就自顾自走了,走了几步她又停住,侧身看她:“对了,我的名字是池梦,你要是乐意,也可以直接喊我一声大嫂。”

聂长欢没吭声,侧头看了眼池梦身后停着的那辆车。

“我跟着你出医院的。”池梦轻嗤一声,满满嘲讽,“楚颜的死活不关我的事,我一个人闲得无聊,就看你比较顺眼。”

她说话做事,完全是自说自话的模样。

聂长欢想起傅槿东之前说过她在吃精神方面的药物,下意识地就想拒绝。

她自己现在就已经一团糟了。

可池梦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他跟所有人都是这么说的,所有人都以为我有精神病,所以啊,没有一个人愿意靠近我。”

她的语气有点麻木,神情也是麻木的,浓烈艳丽的五官像是蒙了一尘灰,那么寂寥。

聂长欢忙道:“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没什么。”池梦摆摆手,从口袋里摸出来一根烟,刚想往嘴里塞,原本在车里的司机立刻出来,恭恭敬敬地喊了声“太太”,然后直接从她手里拿走了烟,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

池梦保持着烟被拿走的姿势站了几秒,像是习惯了,扯唇自嘲一笑。

笑完了,她看向聂长欢:“你跟不跟我走?”

聂长欢心软是老毛病了,点头。

其实,她也想从池梦这位大嫂身上多知道一些关于傅家、关于傅行野的事。

但这时候的聂长欢还不知道,池梦会是她人生转折点中最为关键的那个人。

原本定定看着她的池梦像是有点惊讶,然后像个小女孩儿一样满足的笑了,但这惊讶和笑都转瞬即逝,她转身上车。

聂长欢跟上去,然后就被池梦带到了酒店。

到了酒店门口,聂长欢才意识到一件事,站在门口不好意思进去了。

“我一个人住。”池梦看着司机替她开门、插房卡开灯,等司机退出房间后,朝聂长欢招招手,示意她进去。

司机看着聂长欢跟着池梦进去了,就进了对面的房间,第一件事就是打电话跟傅槿东汇报,最后提了一句:“要不要跟三少说一声。”

“不必。”傅槿东挂断电话,捏着手机的手垂落身侧的时候,他看向身侧站着的傅行野,“什么时候能处理完,颜颜醒了,老爷子让你回医院。”

傅行野像是没听见他的话,回答了几个交警的提问,把傅槿东送来的证件递过去让人看了。

傅槿东也不在意,只是没再说话,就站在旁边等着。

等处理完了,傅行野直接拉开车门上车,扬长而去。

傅槿东也转身上了另外一辆车,跟在了他后面。

两兄弟一前一后地到了医院,傅槿东跟傅行野上了同一部电梯,才慢悠悠道:“忘了告诉你,聂小姐被我太太带回酒店了。”

傅行野蓦然抬眸看他。

傅槿东瞥他一眼,先行下了电梯,单手插袋,不急不缓的。

电梯门关上,傅槿东听见声音,脚步一顿,勾了勾唇。

可转眼,电梯门又打开,傅行野从里面走了出来,并且越过他,径直朝楚颜的病房去了。

傅槿东盯着傅行野的背影看了一秒,提步跟了上去。

病房里,楚颜半靠着床坐着,见傅行野进来,楚颜下意识地就像拉起被子遮住自己被包扎过的脑袋,但她忍住了,只笑着笑了笑。

傅震见他回来,哼了声,没再理他。

傅行野走到床边,盯着楚颜打量了一两秒,温声问她:“感觉怎么样?”

楚颜默了默,依旧是笑着点头,但是却有泪珠从眼角滚落下来。

傅行野微微皱眉。

傅震也是心疼不已:“颜颜,有什么不舒服的,一定要跟爷爷说,知道不知道?”

傅家三代全是男丁,楚颜在傅震心目中的位置,非同寻常。

楚颜低下头,只是默默掉眼泪。

傅震立刻就懂了,脸色沉下来:“颜颜,你放心,这件事爷爷一定会替你讨回公道!不会白白让你受了委屈!”

说完,傅震盯了傅行野一眼。

傅行野依旧看着楚颜:“颜颜,这件事我会代替聂长欢给你一个交代?”

“她一个外人要你给什么交代?”傅震不高兴道,“颜颜,你别因为你小野哥哥有任何心理负担,这事不是你的错,不该你来做出让步!”

楚颜犹豫了下,然后坚定地跟傅震点了点头。

再然后她拿手机打字给傅行野看:小野哥哥,你不要怪我,可我真的咽不下这口气。哪怕她是无心的,可我确实受伤严重。

傅行野盯着那行字看了许久。

楚颜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轻拉了拉傅行野的衣摆。

傅行野抬眼看她。

楚颜立刻松了手,用嘶哑的声音说:“算了,我不追究她的责任了,你别生气,小野哥哥。”

傅震正准备出声维护,傅行野道:“我不希望你委屈自己,这件事你看着自己的心意对待处理就行。”

楚颜一愣,随即抑制不住地开怀一笑:谢谢小野哥哥。

傅行野朝她笑笑,转头跟傅震说:“先送您回去休息?”

傅震年龄大了,又有病在身,熬不住,于是嘱咐了楚颜几句,就让管家送自己回去了,但临走前,嘱咐傅行野守着楚颜。

车里,管家陈台有些担忧地问傅震:“老爷子,我看颜颜这次回来,跟以前好像有些不一样了,她对三少爷……”

“就算她要天上的月亮,我也得给她摘下来。”傅震摘掉老花眼镜,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可他的眉头紧皱着。

陈台在心里叹息一声:这么多年以来,一旦遇上楚颜的事情,在生意场上再精明果断的傅震,总是无条件地护着楚颜向着楚颜,他也习惯了。

当时他和傅震在旁边,虽说看得不真切,但是也很清楚楚颜的摔倒太过蹊跷了。

但是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小姑娘,傅震应该同他一样,是绝对不愿意把她当成那个恶人的。

只是这一次,涉及到的毕竟是三少的婚事,他心里真不是滋味。

毕竟,比起楚颜,他心里当然是更心疼三少多一些。

只是不知道,傅震心里是不是这么想。

陈台又悄悄地通过车内后视镜看了眼傅震,见傅震依旧沉着脸,就知道这件事大概是没有转机了。

就看三少对那个姓聂的小姑娘,有几分真心可以用来被消磨了。

……

傅震离开后,傅行野转向坐在沙发上的傅槿东,第一次开口跟自己这位兄长说话。

“你反正没地方去,你留下来照顾颜颜?”

傅槿东微扬了扬眉,没吭声,只是不动声色地看了眼楚颜。

楚颜脸上果然露出着急又失望的神情,但她努力压制着,尽管手指不自觉地将床单都攥得变形了。

傅槿东笑笑,问傅行野:“你怎么知道我没地方去?”

“为了名正言顺地不跟大嫂生育,你不是一直造谣她有精神病吗?”傅行野嗤笑一声,充满挑衅地睨着他,“难不成你今晚要给自己破例,过去找她?”

傅槿东的脸色没什么变化,温和地问:“小野,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你从什么地方知道的?”

傅行野就看不惯他永远一副稳操胜券、不慌不忙的样子,再也不想理他,转身就走。

可楚颜小时候就怕笑面虎一样的傅槿东,现在听傅行野说出这惊天大秘密,顿时就更害怕了,哪里还敢让他照顾自己。

“小野哥哥!”楚颜着急地叫住傅行野。

但她的声音实在不好听,这一着急又有点破音,听得傅槿东都忍不住皱了皱眉。

傅行野更是背影一僵。

楚颜脸色煞白,立刻捂着自己的脖子低下了头,无声地痛哭起来。

她用那样的声音断断续续地说:“我也不想吓到你们,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傅槿东像是没有心,等楚颜哭完了,慢条斯理又优雅地站起身,路过傅行野身侧时拍了拍他的肩膀:“颜颜这么伤心,多陪陪她。”

然后,他就那么走了,看都没看楚颜一眼。

病房里再没有其他人,眼看傅行野这下是彻底不能走了。

楚颜心里暗喜,连哭声都不自觉地小了很多,悄悄抬眼去看傅行野。

傅行野恰好就是在那时候转过身,与她的眼神撞在了一起。

楚颜心虚不已,立刻垂下眼睛。

傅行野伸手拖了把椅子往床前一放,双腿习惯性地叉开着往椅子上一坐:“颜颜,咱们聊聊。”

楚颜心里咯噔一声,隐约有不好的预感。

……

酒店。

池梦洗漱完毕后,就真的直接睡了。

她说让聂长欢陪她住一晚,就真的单纯是陪她住一晚,两人之间没什么交流。

但聂长欢失眠了一夜,睁着眼睛熬到第二天天亮,实在熬不住了,就轻手轻脚地下了床。

池梦的声音立刻就在她身后响起:“你一个孕妇还这么熬夜,身体受得了?”

聂长欢那时候正把双脚踩在地毯上想要站起身,闻言撑在床沿的手臂一软,差点摔在地上。

池梦在她身后拉了她一把,

聂长欢稳住身体,声音有点发僵:“你怎么知道?”

“很难猜?”池梦虽然才26岁,但是已经结婚五年,很想拥有一个孩子,所以被困在这段婚姻里,她日常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盯着路上的孕妇和小宝宝看,越看越痴迷。

她起身下床,将一双拖鞋放在聂长欢脚边:“昨晚你盯着医院的人/流广告看了半天,跟我回酒店后,一直有意无意地用手护着肚子,昨晚我让酒店送吃的来,你一口辛辣的东西都没碰,难道不是怀孕了?”

聂长欢默认了,但是没有再跟池梦继续这个话题,毕竟她和池梦目前的关系还不足以如此亲密地谈论这些话题。

池梦照例是叫了早饭,特别精致特别丰盛,但池梦像是早就吃厌烦了,只吃了几口就放了筷子,倒是聂长欢吃了很多,胃口突然就大了起来。

只是吃完过后没多久,她又去厕所吐光了。

她趴在马桶边缘喘气的时候,池梦捏着她的手机进来:“你一直在等的电话。”

聂长欢晕乎乎地接过手机,看见屏幕上闪烁的名字,只犹豫了几秒就滑了接听。

“我在楼下,下来。”简单干脆的一句话,听不出多余的情绪。

聂长欢嗯了声,挂断电话后收拾了下自己,就捏着手机下楼了。

傅行野靠着车站着,嘴里叼着一根点燃的眼,眼睛微眯着看着聂长欢一步步地走近。

聂长欢在距离他五步之外的地方停住:“楚颜现在怎么样了?”

聂长欢不是玻璃心,她气的不是傅行野昨天毅然丢下自己抱着楚颜离开,她气的是事情发生后,傅行野没有给过她任何信任,用那样的眼神直接定了她的罪。

聂长欢觉得,她在傅行野心里,终究还是不那么重要的。

所以现在见到傅行野,她也没别的什么好跟他说,加上她现在心里最放心不下的确实也只有楚颜的安危了,就尽量平心静气地先开了口,以免跟傅行野僵持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