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世家密令

五妃落在指天树前,指天树如此巨伟,令她们都打心底倒抽了一口冷气,确定树内的百里飞首绝非等闲之辈。

五人互视一眼,同时发出掌气,射入指天树。

金色光芒贯穿了由天至地的指天树,像是一道自天而降的光柱。

“北域五妃,我们素无恩怨,为何扰我清修?”

黑衣妃子跨前一步,仰首道:

“我问你,是不是你夺走了《天地人三宝九华真经》?”

“呵呵呵……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黄衣妃子道:“是就交出来,免伤和气;不是便趁早说了,让我们进入树内搜查一番!”

指天树内的真气传音,带着山崩的压迫力:“呵!如此说来,还有什么和气可言?”

青衣妃子道:“我们姐妹肯跟你这烂木头说话,已是很给你面子了,说得不开心,咱们砍了你当柴烧!”

指天树放声大笑,笑声所传之处,树木无不震动,惊起远方树林的一大片栖鸟,尖鸣乱叫着冲飞天际,顿时一片鸟羽蔽天,衬托得指天树诡异莫名。

“哈哈哈……娃儿好大的口气,若你能动指天树上的一叶,吾单锋无尽式在你面前,当场自尽!”

“好!就试试看!”

青衣妃子见他说得如此有把握,一口气咽不下去,便要冲上前去,却被黑衣妃子拉住手臂,道:“妹妹休要冲动。”

黄衣妃子也对其余姐妹们一望,示意众人勿要多言。

由指天树内的笑声如此雄浑看来,单锋无尽式的内力深不可测,硬要破树夺经,绝占不了便宜。

若是五人联手挑战单锋无尽式,也会有人死。她们五人同修已久,在这世上除了其余四人,已无信得过的人,死伤了谁不值得。

黄衣正妃垂目一想,道:“百里飞首,你说出个方式,如何你才肯交出《天地人三宝九华真经》?若我们办不到,便自动离去,不再为难你!”

指天树沉默片刻,似乎在考虑,过了一会儿才再度发出那尖锐却有点沙哑的声音:

“呵,你们可知吾们有个规矩?”

“愿闻其详。”

“连我的弟子们都未曾见过吾庐山真面目,因此我所传授他们的功夫,也只是皮毛。他们每年八月初五,都会来到指天树一会,谁能跳跃此树,就能得吾真传,有求必应!”

黄衣妃子道:“我听说你的大弟子单锋剑尊宇文天,曾学得旋空斩的功夫,能跃下通天柱,通天柱是武林最高之处,他应该能跃过指天树才对,你传他毕生绝学了吗?”

指天树笑道:“哈哈哈……休要提宇文天那孽徒!他私下学习别人武艺,已触吾大忌,旁人不杀他,我也会取他小命!”

黄衣妃子冷笑一声,道:“他学会了别人的功夫,跃过指天树,你不但不守诺言,传授绝学,反而拿这把柄要杀他,那也太说话不算话了。”

“哼,旋空斩能登上通天柱,却未必能跃过指天树!指天树比通天柱还要高三十三丈,且能自由移动,自古以来,只有鸟人族能飞跃,除此之外,再也没有人能凭实力办到。五妃,你们若能飞跃指天树,不要说《天地人三宝九华真经》,我单锋无尽式百里飞首,立刻现身,任凭驱策!”

“君子一言,快马一鞭!”黄衣正妃道。

黑衣妃子道:“让我来!”

“不,我来。”黄衣妃子道。

黑衣妃子只好退下。黄衣正妃仰首看着指天树的顶端,她也没有把握能一跃而过,但是若中途取巧,跃至一半时,点住树身,再往上跃,如此几下轻点,虽不是一次跃过,也总能撑到跃上树端,到时候指天树内的百里飞首料想不能为难她。

只见黄衣妃子将真气沉入丹田,力道尽凝于腰间,双足有如乘羽,轻轻一沾尘,便如离弦之箭,冲上天际。

黄衣妃子一冲上天,马上便化作一个小点,地面上的众妃无法看见她的身影。然而,只一眨眼,又见小点渐渐化大,黄衣也变得明显,黄衣妃子落了下来。

黄衣妃子衣裾翩翩,一落在地面上便弹跃立起,脸色苍白,抬头看着高处,似乎十分惊恐。

其余四妃连忙包围着她,问道:“姐姐,怎样了?”“姐姐无恙乎?”

黄衣正妃道:“指天树的高处……有一股凌利的剑气,令吾不寒而慄!”

“剑气?”黑衣妃子奇道。

指天树中再度传出狂妄的笑声:“哈哈……五妃,要跃过指天树,没有你们想像中那般容易!”

黄衣正妃颓然一叹,道:“你果然是个绝世高手,妹妹,咱们走吧!”

黑衣妃子怒眉一扬:“什么剑气,领教我的玄武剑!”

黑衣妃子双掌相对,真气贯穿,渐渐形成一把黑色气剑,在她掌间发出不可小觑的电光。

“别冲动!”

黄衣正妃急忙唤道,黑衣妃子却已提着气剑,纵声娇叱,足点着指天树,一跃千里!

刹时指天树发出万丈昊光,轰然巨响,登时震得地面上的四妃惊呼退散。定神一看,大把的红色血雨,自树稍淋淋洒落,不时飘下细碎的几片黑绸。

白、青二妃同时惊喊:“二哥!”“二哥啊!”

黄衣妃子没想到黑衣妃子会在一瞬间被绞为碎片,急喊道:“快退!”

便一手拉着一个,急忙跃了出去,红衣妃子向来机灵,不必人拉便已先跃退数十丈,与黄衣妃子等人一同迅速奔离了现场。

好不容易停下步子,四妃娇喘不已,黄衣正妃全身发抖,作梦也没想到指天树梢的气功,会强到这种地步。白衣妃子与青衣妃子又悲又怒,青衣妃子哭着跺脚道:

“姐姐,咱们怎能把二哥一个人丢在那儿?我要回去找二哥!”

黄衣妃子“啪”地打了她一耳光,叱道:“傻丫头!她已经尸骨不存了!”

青衣妃子掩着脸,哭得更是哀切。白衣妃子“嘤”地一声,身子一软,晕了过去。

黄衣妃子强忍悲怒,弯下身扶抱起三妹,捏了捏她的人中,将她救醒。

白衣妃子轻启杏目,一醒来,便哭得有如带雨梨花,呜咽道:“二哥,二哥……我要给二哥报仇,呜……”

“报仇不在此时,回去慢慢想法子!”黄衣妃子道。

四妃正要离去,却觉一股寒冷的气流远远地卷来,四妃同时一怔,想到:莫非是百里飞首追来了?

她们提高了警觉。只见远方地面,微微翻飞着枯草黄沙,一道白色的身影头戴宽边竹帽,帽下垂覆着宽宽的白纱,无法看清容貌。而那人的整个身子居然是在半空中飘浮而来,看不见双脚。

四妃见了,不禁毛骨悚然。而阳光普照的大白天,也像骤然暗了下来一般,弥漫着难以言状的冷意。

四妃屏着气,眼睁睁地看着对方越飘越近,一阵柔缓的轻轻歌吟,随着身影而飘来,歌声虽柔美,却哀惨无力,和那身姿一样虚邈。

“发纷纷兮填渠……骨籍籍兮亡居……母求死子兮,妻求死夫……徘徊两渠间兮,君子将安居……”

四妃听得全身寒毛直竖,那飘飘之影已逼近了她们,微风吹拂起宽帽下的面纱,面纱底下的脸孔,略为回头。

四妃一见到她的面孔,更是惊骇得说不出话来。那张脸上包满了白纱,在白纱上以黑红二色,画出不自然的眉、眼、口,有如一个丑陋而五官画得极拙劣的大布偶,正确地说,应该是像作法的人俑。可是她会动,而且唱着虚邈悲切的歌时,那用红笔画出来的嘴还会动。

“……发纷纷兮填渠……”

歌声随飘影而远去,四妃才回过神来,还是感到可怖。

青衣妃子吸了口气,怒道:“那是什么人?装神弄鬼,搞不好与百里飞首有关系!”

“宁错杀,不错放。追去看个究竟!”黄衣妃子也道,那似鬼的影子由百里飞首的方向而来,轻功又如此高强,绝对与百里飞首之间有着什么关联。

四妃正要追出,另一阵男声却从背后传了过来:

“首呀首,仇呀仇,飞首深仇何时休!”

百里飞首的名字带在这句似吟非吟的歌声中,四妃立时望向那人。

只见他身穿白麻丧服,足登草鞋,头也戴着宽边笠,背后背着大大的破竹篓子,缓缓地走向白影消失的方向。她垂头而行,帽沿完全遮住面孔,只有一小个套着帽缨的下颚隐约可见。

黄衣妃子掌间真气倏地贯出,凝气为剑,咻一声横在那人面前,道:

“你和百里飞首是什么关系?”

男子身材高瘦,微微抬起脸,在斗笠阴影下,是一张苍白瘦削,其貌不扬的面孔。

他微微一笑,声音低沉冰冷:“畚箕与扫帚的关系。”

“胡说什么!”

“百里飞首专断人首,收首仇修休专收人首,岂不是畚箕与扫帚的关系?”

红衣妃子一眼看见那巨大的竹篓中,装着黑衣妃子的首级,惊呼一声,叱道:“你为何将我二哥的首级带走!?”

此言一出,其余众妃皆蓄劲在手,衣袂翩飞,登时手中都出现了气剑,摆出剑式对着这名自称收首仇修休的男子。

收首仇修休的声音总是那么冰冷,却又带着点漫不在乎的笑意:“收首,是我的工作。”

“哼!你身份可疑,必是百里飞首的同党!”黄衣正妃道。

“你们要这么说就这么说吧。”

“你承认了?百里飞首与我们誓不两立,你是他的同党,就纳命来!”

青衣妃子青剑疾出,嗤地一声,冷冽剑气划过,收首仇修休手中长夹一格,锵地一声挡住青剑,白衣妃子柳眉一扬,白剑由左至右挥划,青剑也接着由下往上挑,收首仇修休侧头一避,长夹左挥右格,上刺下挑,化去二妃剑招,便要二妃剑招,便要顺势跃离战圈,喝道:

“我与你们无冤无仇,何必见逼?”

“少废话!”

红衣妃子一叱,红剑迎面刺来,收首仇修休急忙弯身避去此剑,青白双剑却已封住下盘,收首仇修休只好一滚,又回到战圈中央,道:

“有话好说……”

话未说完,抬头只见黄衣妃子的剑锋已迎来,收首仇修休间不容发地背转过去,以竹篓面对着黄衣妃子。黄衣妃子担心剑会刺入篓中黑衣北妃的首级,急忙收剑,在半空中手一转,将剑斜劈向收首仇修休的肩部。

收首仇修休肩部微动,竹篓便被甩高几寸,又差点迎上黄衣正妃的剑。青白二妃大怒,两道寒光东西夹攻,收首仇修休一跃跳过,红衣妃子红剑后发先至,刺向收首仇修休的双脚,只要他一落地便得自己将双脚送上剑刃,非断不可。

不料收首仇修休几个凌空打翻,落在北方,黄衣妃子虽及时一剑刺出,毕竟短了几寸,收首仇修休的身子又滑了开去。

五妃的五行剑阵向来是滴水不漏,缺了一名北妃,立刻实力大削,处处破绽,黄衣正妃心中因此更是忧怒不安。

收首仇修休道:“你们逼杀我,真是莫名其妙!我有要事在身,不可追来!”

“留下二哥的首级再走!”

青衣妃子叱道,人随剑去,逼向收首仇修休。

“哈哈,我既然专收人首,岂会还你?”

收首仇修休的声音未绝,人却已经窜出老远,四妃提气紧追,不肯放弃。

四妃追了一段路,眼前却只剩下一片荒烟蔓草,没有半个人迹,都不知该不该追下去。

“人不见了……这怎么办?”

黄衣妃子略一思索,道:“这两人身份可疑,我们得仔细追查。”

黄余三妃皆颔首同意,红衣南妃道:“人法统在江湖上走动得动,他或许知道那两人的来历。”

四妃主意既定,便奔回原地,欲寻人法统查访此事。

四妃绝对想不到,人法统其实一直跟在她们附近。

人法统的轻功,当然不是如他自己表现出来的那样三脚猫,多保留几分实力,临敌时出奇招逃命的机会越大。

人法统暗中见到了一切过程,对这名自称收首仇修休之人,也感到不单纯。

专收死于指天树下之人的首级?这种无益之举,必有目的。最合理的目的就是──研究百里飞首的武功。

如果有人要研究百里飞首的武功,那么,出面担任收首任务的收首仇修休,很可能只是这个组织的一个末端人物而已。他背后有多少人、实力有多强、目标是什么?这都是人法统一定要明白的。

人法统随着收首仇修休越往南方而行,眼前景物越是陌生,此地应该是接近中原地界了,中原如果有人能深入北域,还与百里飞首这样的高手有来往,此事更是不能等闲视之。

只见收首仇修休飞奔如电,来到一处山林旷野,寻了一株茂密大树,身手一纵,已跃入枝桠之间。人法统登时明白:他要藏在暗处监看此地的情形。

人法统极有技巧了绕了一大段路,来到旷野的正前方,也藏身在巨木林立之间,默施咒语,使自己化入树中,隐身不见。

不会儿,两道身影翩然由不同的方位飞来,不约而同立在中央,那两人轻功各有不同的巧妙,皆是不凡高手。

十分显眼的是一名五绺长须、身穿深紫色锦袍的文士,他眉清目秀,虽看不出多少年纪,却有种极为精明的神采,望之有如朝廷贵人。

另一人身形矮小,短短的白发贴着脑,额头虽大,却被浓浓的两道白眉压低着眼,看起来反而十分落魄。

文士望了矮小汉子一眼,哼地一声,道:“你也来啦?胆子不小。”

“嘿嘿……你也来了?我看你胆量也不差。”矮小汉子笑嘻嘻地说道。

文士仰着脸,高傲地睨视着那矮子,道:“我接到义父手令,自然要来。你在世家大战南霸天之时,临阵脱逃,义父下令见到你荫尸人,格杀勿论,你还敢出现!”

那矮小汉子,便是冻液成体荫尸人?隐在树中的人法统万分诧异。

中原欧阳世家之主欧阳上智,也是名义上的武林至尊。荫尸人就是欧阳世家的高手之一。但自从欧阳上智第一次大败,荫尸人身为逃将,已成为上智下令追杀的目标。当然,欧阳上智惨败被逐之后,也无人会去管荫尸人的下落了。

想不到荫尸人在此出现,而那文士所说的“义父手令”,难道是……?

人法统心跳极快,似乎一个重大的武林秘密,就要出现在自己面前。

果然,荫尸人说道:“一线生,你不要以为我就没听说过,是你在战场上倒戈,将紫霹雳的动力拿走,义父临时没有援助,才会被素还真整得凄惨落魄。你的罪名可比我大一万倍,你都敢出现,我为何不敢?”

那文士竟是世家的大谋臣一线生,世家的两名重要份子都出现了,他们在等何人,根本呼之欲出。

自从欧阳上智大败于南霸天之后,被放逐死刑岛,死刑岛是什么地方,人法统只知大概。此岛极为荒凉,被放逐在死刑岛,通常是死路一条。自古以来被逐于死刑岛之人,据说只有一个活着回中土。

除此之外,环绕着死刑岛周围的罪恶江,不但无法承载任何船只,就连任何事物抛入江中,都会立时化为乌有,因此是绝对无法离开的。

难道欧阳上智真的回到中原了?

这是不可能的!

人法统屏着气,只怕一点点最微小的气息,泄露了自己的藏身之处。

不久,一道白色的身影,自空而降。

人法统看不出他用的是什么轻功,只觉邪气逼人,有如鬼魅。

那人落在地上,昂然而立,中等身量散发出不可名状的威严气度,一头乌黑的头发披在脑后,面孔有着中年以上的沧桑之感,但是一双煚煚有神的眼睛里,散发着深沉的光芒。双眉间火红的丹砂痣,更显仪表不凡。

如果人法统的眼光没错,那就是他!

一线生与荫尸人双双退后一步,同声唤道:

“武林至尊,万岁万岁万万岁!”

欧阳上智果然出现了!人法统眼前一花,几乎不敢相信。

欧阳上智双手负在身,冷冷地道:“你们接到世家手令而肯赴会,我很意外。”

一线生道:“启禀义父,我无时无刻不对您忠心耿耿,接到手令,当然赴汤蹈火,也要与至尊见面。”

欧阳上智道:“哦?你一定要见到我,确定我死吗?”

“属下不敢!”一线生颤声道:“属下的忠心,唯天可表……”

荫尸人也连忙道:“义父,孩儿的忠心,比一线生还要真、还要多,您一定要相信孩儿。”

欧阳上智微笑道:“你们既然露了面,忠不忠,我心里清楚。”

一线生道:“是,至尊秋毫能查,属下是万万不敢违反圣意的。只是不知至尊……如何逃出死刑岛?”

欧阳上智“哼”了一声,道:“区区死刑岛,囚禁得住我吗?”

“这……”

四道身影,忽然由四个不同方位闪了出来,一线生吓一大跳,张口结舌。

那四道身影也是一色白衣,不过这种白色是带着点灰黯陈旧之感,与欧阳上智身上光鲜的锦缎之白不同。那四人不但衣衫透着几分阴惨惨的气息,脸上也都缠蒙着灰白色的布巾,根本看不见容颜。除了全身都包得密不透风之外,这四人不带有一丝人气,居然连藏在暗处的人法统都没发觉他们是何时出现的。

人法统见这四人,心下暗奇,不禁想道:这四个人影好面熟,我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他们?人法统认真回想,一时之间,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欧阳上智道:“魑魅魍魉四人,一直在暗中保护我,他们能点水而行,就是他们助我出了死刑岛。”

“原来如此……”

一线生道,口气听不出什么,暗处的人法统反倒起疑,想道:轻功有此修为就能轻易脱离死刑岛,照世明灯、素还真会放心将欧阳上智放逐在此吗?这个谎破绽太大了。

一线生道:“义父既已全身而退,现在有什么指示要我们执行?”

欧阳上智道:“这里不是说话之所,你们随我来。”

说毕,便转身要离去。荫尸人跟上去几步,回头见一线生还站在原地不动,有点奇怪,道:“一线生,你怎么不走?”

“呃……这个嘛……”

人法统心中了然,这个欧阳上智的身份十分可疑,一线生若是贸贸然跟他而去,不知会不会落入什么陷阱。再说,欧阳上智既是在掩人耳目的情况下逃回,应该不会让任何人知道自己的藏身之地,怎么可能一现了身,立刻就要带他们到商议的地方?

一线生的心思慎密,果然与众不同。

不出人法统所料,一线生的犹疑之色一现,魑魅魍魉四人立刻有如风飘一般,飘至一线生与荫尸人背后,呈扇形阵式,封住了他们的退路。

一线生惊道:“义父,这是何意?”

欧阳上智双手负在身后,冷冷地说道:“你已知道我回中原,若是不跟我走,你想我会放你离开,好到处宣扬我的行踪吗?”

“义父,您误会了……”一线生颤声道,东张西望,不知道是在找逃走的路,还是在观望什么。

欧阳上智见他神色,更是起疑,道:“一线生,你预下了埋伏,是不是?”

“不,我没有,义父您多心了!”

一线生慌张解释,话声方落,一道剑气已射入阵中!

其中一名白衣蒙面人哀鸣一声,咻地窜飞上天,消失不见。

人法统一惊,他总算可以确定为什么老是觉得魑魅魍魉四人给他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人法统专长是使用纸人作法,由那人中剑消失的身法看来,人法统马上判断出这四个蒙面人也是受人在背后控制的化物。

但是能控制这种与真人无异的化物,还动作如此之灵活,功力要高明到什么程度?人法统简直不敢想像。他只肯定施术者一定就在附近附近,搞不好早就知道自己躲在暗处了。一思及此,人法统冷汗涔涔,小心提高警觉。

那剑气一射入,欧阳上智大怒,喝道:“什么人?”

荫尸人见情况不妙,大叫一声:“阿爸喂!”钻入地底不见了。

树丛中,缓缓步出一名穿着黑色斗篷的男子,一头乱发遮住了他的右脸,全身都散发出莫名的冷意。

由一线生的看来,一线生认得此人。

他是冷剑白狐,独来独往,冷如冰霜的剑客。人冷,剑更冷。

冷剑白狐会在此时出现,并不奇怪。他的母亲谈笑眉,曾是欧阳上智的情人,由于知道太多欧阳世家的秘辛,惨遭灭口。冷剑白狐知道真相之后,便没有放弃过追杀欧阳上智。

但是,失势前的欧阳上智身边高手如云,冷剑白狐根本没有机会刺杀他。

如今,逃回中原的欧阳上智形单势孤,冷剑白狐岂有不掌握机会的道理?

冷剑白狐的声音,冰冷得有如霜降:“欧阳上智,你死期不远。”

“哼,杀!”欧阳上智一声令下,那三名白衣蒙面人像被风吹转的风车一般,绕着冷剑白狐急转,越转越快,瞬间在他身边绕成一道白惨惨的旋转气流,冷剑白狐漠然而立,手藏在斗篷内,锐利的眼眸紧盯着三道流光般的人影。

三道白影突然往中央一扑,却几乎是要触到他的同时便旋即退后,反倒跃出更大的圈子。因为他们发现冷剑白狐周身的剑气,随时会由任何方位发出,当下便不敢轻举妄动,又退回阵以,以更大的困锁圈缠住他,不让他有跃出战圈之机。

他们身形挪移的速度,是不可能有任何剑法能刺得中的,但是冷剑白狐的剑气实在太锐利,似乎只要他们一慢下来,就会发出攻击。

欧阳上智冷笑一声,在那三人缠住对手之时,以轻功跃出数丈,便要离去。

被三人围困的冷剑白狐,一时之间找不到对方的破绽,眼见欧阳上智便要脱身,也有点心急。

“注意来,”冰冷的声音,透露出令人颤抖的杀气。

欧阳上智已趁机迅速奔离了现场,一线生紧跟在后,不知想做什么?

“当今的武林,无人可以看清我冷剑白狐的冷剑,是如何出鞘入鞘,连你也不例外!”

话声方落,寒光一闪!

那三道鬼影尖叫一声,迸射为片片碎光!

术法幻化的鬼影,在冷剑一闪的瞬间便消隐匿迹,化为乌有。人法统不禁暗自赞叹,果然快得让人无法看清他的剑法,这样鬼神般的速度,北域也无人能比了。

冷剑白狐立刻发足急追逃走的欧阳上智,人法统屏着气,不知道藏在对方树上的收首仇修休会不会也追上去?自己要不要曝露行踪?

往对面一望,才赫然发现收首仇修休早就不在了!

他是何时离开的?人居然在自己面前无声无息地溜走,人法统心念电转,不再多想,也跟着冷剑白狐方向追去。他要亲眼确定冷剑白狐有没有杀了欧阳上智。

冷剑白狐追出数百丈,咻地一声追过前方树丛间迅速急奔的身影,身子一纵,挡在一线生面前,冷冷地问:“欧阳上智呢?”

“在……在前面。”一线生说道。

冷剑白狐再度发足急追。一线生在后面大叫:“前面有岔路,他往左右行了!”

慢了一步追来的人法统登时领会:一线生表面上是与欧阳上智一起逃,实际上是帮冷剑白狐追欧阳上智!

冷剑白狐果然想都不想便往左道奔去。他为何会如此相信一线生?人法统更是疑窦大起!中原局面,敌友关系为何这样地错综复杂?还是北域单纯多了……

冷剑白狐几个兔起鹄落,已截住欧阳上智的前路。

“你……”欧阳上智脸色有点苍白,“你是何人?为何要取我性命?”

冷剑白狐剑眉一皱,道:“你不是欧阳上智!”

“啊!”“欧阳上智”惊退了一步。

冷剑白狐的眸光更冷,凌空一跃,斗篷飘飞着挡住了欧阳上智,暗处的一线生与人法统什么都没看清楚,冷剑白狐落地,斗篷飘下,原本站着的欧阳上智已倒在地面上了。

衣领的部分,已没有首级。

冷剑白狐冷冷地站起身,一线生追了上来,道:“冷……啊,你,你杀了欧阳上智?”

“他不是欧阳上智,他不认得我。”

一线生大奇,道:“这……是什么人假扮欧阳上智?”

一线生走上前去,找了半天,一无所获,问道:“首级呢?”

冷剑白狐双手拢在斗篷中,没有回答,眼神却也觉得奇怪。

人法统也十分诧异,他直觉想到:是那名叫做收首仇修休的人埋伏在暗处,趁乱捡走了欧阳上智的首级。

此时,“欧阳上智”的尸体断颈部分,“唭”地一声,冒出了一大彭的青烟,一线生急道:“危险!”忙倒退数步,掩着鼻不敢呼吸。

冷剑白狐也微微一退,等到青烟散尽,一线生暗暗运了一下内息,似乎没有中毒,略为放下心,再步上前,看着那具尸体。

“想不到尸体会发出这种怪气,冷剑白狐,你要小心点。”

冷剑白狐睨视着地面上的尸体,一线生小心地捡起树枝,挑了一下尸体的衣裳,脸色一变,那衣裳居然整体陷了下去,里面是空的!

冷剑白狐一把抓起空无一物的衣服,几滴绿色的稠汁自衣间滴落,臭不可闻。

一线生紧皱着眉,道:“这……这是什么东西?怎么有点像冻液成体荫尸人的把戏?”

冷剑白狐抛下衣物,“哼”地一声,道:“是什么,我没兴趣,我只要欧阳上智的人头。”

说完,不再看那滩怪异之物一眼,径自大步离去。

一线生沉吟片刻,似乎已有答案了。

一线生信心满满地奔离现场,人法统心思如电,马上想通了:一线生出面赴会,却勾结冷剑白狐前来刺杀欧阳上智,他绝对不是一个人的行动。

传闻一线生是素还真的最佳盟友,他的这个举动,很有可能就是素还真的授意。要知道素还真的底细,只有从一线生身上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