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天朝

原本金羽兰一直躲在暗处监视着无极殿的动静,从素还真负伤而回,被一线生扶进去养伤,一直到南霸天的五名使者闯入,最后被素还真收伏,递出半月郎君的信函,一切她都看得一清二楚。

一听见“南霸天十三连锁会”这个名称,仇恨之火瞬间便在她胸膛起。她隐忍着等到五使者离开无极殿,才尾随而去。五使者的快马,在她眼中亦不值一笑,轻盈如羽的身影,维持着距离追踪五人。

一直来到无人的密林,金羽兰纤手一扬,金光射处,其中一匹马人立长嘶,重重地摔倒在地,瞬间暴毙。

四人大惊,纷纷勒马,拍转马头,问道:“怎么回事?”

被马甩落在地的同伴跃起身,拍了拍衣上灰尘,道:“我不知道,这马突然发了狂……”

带队的扆倎脸色一沉,跃下马背,蹲着扶起暴毙的马头,注视了一会儿,道:“有点子。”

“什么?”

马的额心,流出细不可见的细小血流。

扆倎疾站而起,扬声道:“道上的朋友,在下南霸天十三连锁会分支长,路经此地,有什么得罪之处,请出面指教。”

话声过处,金风一掠,又一匹马甩头狂嘶,倒地死去,四蹄还在抽搐不已。

众人大怒,锵锵几声,都亮出了刀剑,严阵以对。

扆倎怒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要怎样的,也现出面来,不必这样躲躲藏藏!”

一阵清脆的声音自树梢传来,冷若冰霜,严不可犯:“谁叫你说话下流无耻?这个教训记住了罢!”

扆倎一听是个女流之辈,声音又传自树梢,便放下了心。真正的高手不会在高处说话,必是站在平地,轻描淡写地说出动手的原因。遇到那样的高手,只好认命了事。

“死丫头,给我下来!”扆倎大刀一砍,双臂合抱粗的一株柏树被硬生生砍断。

蓝色身影轻轻巧巧地落在众人面前,那纤不盈握的腰肢,楚楚可人的薄肩,都大出众人意料。更意外的是,女子容色光艳,她轻摇着手中红色羽扇,半遮半现,更显出绝代风华。

“你……你为什么拦路杀马?有仇的有冤的,一一说清楚,否则南霸天不客气了!”

金羽兰冷然道:“我与你们没什么冤仇,只是听见南霸天几个字,心里便不爽快!”

扆倎道:“哼!你小小年纪,可知南霸天的威名?”

“这个臭地方有什么威名?只有臭名、秽名!你们五个给本姑娘听好,马上连说三声‘南霸天臭名远播,下流无耻!’然后自断手脚,宣布脱离,本姑娘就放你们一条生路。”

扆倎哈哈一笑,道:“如果不呢?”

金羽兰眼中杀气一闪:“南霸天的人都得死!你们不脱离,那就在必死名单上!”

“这丫头疯了!”众人纷纷讪笑,本想略加教训一顿,以报杀马之仇,就放过她一命,不料根本还来不及说什么,金羽兰已挥袖如电,几下挥扇之际,接连两、三名同伴惨叫几声,挣扎着倒了下去。

扆倎大惊失色,倒地的三名同伴颈上都刺入了金羽小箭,抓紧了箭尾想要拔出,却怎么也拔不出来,就已痛苦万分地断气了。

她举手之间连毙三人,连眉毛也不动一下,这样的心狠手辣,绝不是个简单的角色。扆倎最后一点怜香惜玉之心已抛到九天之外,与另一名同伴同时呼喝着,挥舞着亮晃晃的大刀往她身上劈去。金羽兰轻易地闪过几式快攻,扆倎的刀式呼啸而过,几度差点砍中她,金羽兰才发觉低估了对手,便不再恋战,猱身欲跃至有利地点。

扆倎怎容她占上地利?叱道:“呵气成剑!”

另一名同伴大喝一声,扆倎亦发出一道真气,两道一样的气功双双刺向金羽兰。

金羽兰大惊,电光石光的瞬间,一声尖厉的长啸,掠过天际。金羽兰眼前一花,也看不清事物,便往发出尖啸之物跃去,及时避开这两道夹攻之气,同时一扬羽扇,两只金羽小箭,往两人咽喉射去。

她居高临下,占了极大便宜,两剑不偏不倚,命中对方咽喉。金羽兰这才来得及看清:自己正一手抓着了一条横梁,是轿子的前轼,而这辆銮轿是凌空飞行着!

金羽兰大感意外,低头下望,已离地甚远,若是不小心落下,只有摔个粉身碎骨。金羽兰双手抓紧车轼,腰身一扭,已稳稳地坐上了轿内。

此时更看清了:拖着轿子飞奔的巨鸟,体态似鹰,却而比鹰硕大数倍,一对巨翅平伸滑翔着,约莫有丈来宽。巨鸟又高声长啸,声音直穿云层,划破长空万里,响遍了层峰千山。

不知为何,金羽兰对这头怪鸟及飞轿并不惊怖,反而有种安然之感。

金羽兰深深坐入轿中,泰然等着飞轿到达目的地。

神轿平稳地飞行了许久,云烟在轿边飞掠,金羽兰好奇地伸手抓着云玩儿,一点也不紧张。只见巨鸟连连长啸,飞入其中一座高山,四周光秃秃地,寸草不生,只有浓雾般的云烟缠绕。

巨鸟滑翔着落地,在云烟滚涌之中,可以看见一对圆柱巍峨屹立,夹着宽广的台阶,一层层地伸展向云雾中,无比雄伟神圣。

巨柱边站着一名抱胸而立的红脸汉子,巨鸟低下了头,在他胸前摩蹭几下,显然与他十分熟稔。汉子须发皆立,浓眉大眼,横肉紧绷的大方脸比画里的钟馗还要威猛。他一见到金兰袅婷婷地走出轿中,一双铜铃眼睁得更大了,万分惊异的样子。

那不是见到美女的惊讶,而是见到熟人的惊讶。

金羽兰对她一笑,虽然她知道自己从未见过这名汉子,但是不知为何就是感到对方是很亲切的人。

突然,自台阶高处传出震怒的声音,有如洪钟般震得人耳内剧痛:“冠天星,把她杀了!她不是蓝色天朝的人!”

冠天星一怔,仰首对着上方道:“可是她是乘坐七星神銮来的……”

“不是蓝色天朝的人,杀无赦!”

那威严的声音更冰冷严峻。

冠天星只好摆出起式,等着对方先发招攻击自己。

不料金羽兰双手插在纤腰上,气定神闲,非但不怕,还殷然一笑,道:“这是流星七式的起招,我练得烂熟了,你打不过我的。”

冠天星眼睛睁得大得不能再大:“你也会流星七式?”

“不信的话咱们拆两招。”金羽兰笑嘻嘻地身子一欠,双拳猛然劈去!

冠天星本能地举拳格挡,双拳出至半途五爪突出如勾,一上一下接下了金羽兰的招式,金羽兰纤腕一振,滑出半寸,接连呼呼几脚快,冠天星双爪忽上忽下,一一挡过快退。两人拳来脚往,眨眼间已将一套流星七式演练了一遍,一点都不像打斗,说是练招还比较恰当些。

冠天星神情有点发愣,立时喊了一句:“注意了!”手一挥,一道光点闪了出去,不料金羽兰迅速地将红羽扇当中一挡,红扇上剧震了一下,挡下了这手无形无色的暗器,而一道金光也朝冠天星疾射。

冠天星猿臂一舒,挡下了这只金羽毛,脸色更是怪异。

方才自己射出的暗器流星弹,发出金光只是转移敌人注意力,而手中的细针才是点穴暗器,但金羽兰连瞄也没瞄一下光闪之处,可见对此种暗器了然于胸,而她的武器是金羽,冠天星更不疑有他,敛容抱拳,恭恭敬敬地说道:“多谢小姐赐招。”

听似平常的声音中,有着一丝激动的哽咽。

金羽兰正要说话,台阶顶端被云雾掩住面容的人已怒道:“冠天星!她不是盈儿!小丫头,你为何会流星七式?又为何会有金羽箭?”

金羽兰俏脸生怒,道:“我本来要说的,你这样问我,我不想说了!”

“你不说,就不能离开此地!”

金羽兰怒道:“又不是我自己要来的,你们凭什么扣留我?”

“哼!你非蓝色天朝之人,却假冒顶替,我怎能放你出去?”

金羽兰冷笑道:“我谁也没有假冒,我有没有易容装扮,你难道瞧不出来?”

台阶顶端之人沉默了片刻,道:“你……到底是什么人?师出何门?”

“本姑娘不想说。”

“不说就不能离开这里。”

“你实在太霸道了,我有要事在身,不会跟你耗的!”

“哈哈哈……悉听尊便。蓝色天朝位于绝岭,云深重重,连何处有平地、何处是绝崖,都无人尽知。若是不熟悉路径者擅自乱闯,一脚踏空,摔得粉身碎骨乃家常便饭。你要离开,除非是练有‘急速流星飘’的轻功,否则会有什么下场,你自己衡量。”

金羽兰道:“‘急速流星飘’至少要有三十年以上的功力才能修习,我不会。”

“那么,除非你能驾御七星神銮,否则一点机会也没有了。”云雾中的人信心满满,认定金羽兰只能乖乖待在此地,“神銮上的碧眼鹰蛟以肉为生,灵性过人,一般人是无法驯服的,你还是不要妄想吧!”

“是吗?如果我能驯服碧眼鹰蛟呢?”

“哈哈……这是不可能的。如果你能驯服碧眼鹰蛟,我可以把七星神銮送给你!”

“无功不受禄,我只要离开,离开后神銮归还。”

说毕,金羽兰大着胆子走向碧眼鹰蛟,此时正面看来,这头巨鹰面目狰狞,尖长的勾喙就像只巨剪,黑得发亮,光秃秃的头部,两颗绿眼比金羽兰的双拳还大,发着幽邃的光芒。

金羽兰走近了,鹰蛟注视着她,并没有什么动作。金羽兰伸出手,轻轻抱住鹰蛟的头颈,柔声道:“好鸟儿,你送我离开好不好?”

鹰蛟虽无表情,但是等金羽兰坐上神銮之后,鹰蛟马上发出响亮的长啸,振起双翅飞了出去。

冠天星张大了口,指着渐渐消失在云海中的神銮,叫道:“她真的是小姐!主人,她一定是,就算不是,也必是小姐的……的……”

台阶高处,那高大魁梧的背影,渐渐步下台阶。

那人身形伟岸,须发皆蓝,一张不怒自威的面孔,还隐约看得出年轻时的英俊端正,正是当年在坠星崖,悲愤自尽的流星君萧三瑞。

萧三瑞喃喃道:“不会的,当年盈儿所生,是个男孩……”

冠天星道:“但是,她与小姐长得这么像……”

“她的来历,一定要查清楚。”

“是。”冠天星迟疑了一下,才问道,“主人,我与灭形流星都已与主人重逢,为什么主人还要屈守在此,不到江湖中招兵买马,再闯出一片天下?云路天宫现在想必已经一片荒凉了……”

“不要提起那个地方!”流星君斥道。

冠天星紧闭着唇不语,流星君惨痛地摇了摇头。

“我已经看破了,权位、威名,有什么价值……?我只希望盈儿回到我身边……还有,杀了叶小钗!”

冠天星虽未开口多问,一明白为何主人要杀叶小钗,但是由主人的口气听起来,他对叶小钗的痛恨,一定有强烈的原因。

“白兄弟……”在私下相处时,萧三瑞总是这样亲切地呼唤着十三流星的每一个人,不把他们当作下属,“你一定很纳闷,我跳下坠星岩,为什么却在此地安身。”

“当然兄弟们都以为您坠崖身亡了,只想替您报仇。可是……唉!”

“其实,我当时是死定了,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居然没死,也不知道昏迷了多久,才醒过来,慢慢养好伤。救我的大恩人……嘿嘿,你也知道他是谁,就是消失武林许久的智慧之君,欧阳上智。”

“他是我所见过,最难以看穿的人……”流星君沉思了一下,当他知道救自己的人是百余年前,传说中被灭了的欧阳世家之主时,几乎不敢相信。

同样身为一方之主的流星君却马上想通了:当年的世家灭门之事必是掩人耳目之举,欧阳上智在暗中储备他的新势力,一旦他复出,必定是更为可怕的局面!

这几年来,素还真与欧阳上智的斗智斗力,他都看在眼里,也更加敬畏这个人。

流星君自沉思中回过神,道:

“当我伤全好了之后,我向欧阳上智要求回到云路天宫,欧阳上智便劲我不要回去,他愿意帮助我成立新的势力。唉!当时我只当欧阳上智要收我为他的一支军,所以这样婉转地阻拦我回到旧处。他虽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却对他的威名和心仪,忌畏有加,实在不愿意就这样被他吸收,因此拐了几个弯,才说服他:我只是想回去看看而已。”

“可是当我深夜回到云路天宫时……你知道我看见什么吗?我看见云路天宫不但没有荒废,而且还金碧辉煌,军容盛大,戒备森严!”流星君苦涩地笑着,“一个熟悉的声音叫住了我:‘主人,是老主人吗?’我回头一看,是代行,火云露的婢女。她一见到我的脸,马上激动得泪流满面,声音却压得低低的,说:‘主人,跟我来,不要让他们发现了。’我跟着代行,偷偷摸摸地走到堆积弃物的地方,代行才哭着告诉我,火云露自尽了,云路天宫被南霸天接收,寒童他与南霸天勾结,将云路天宫献给南霸天,半月郎君派了重兵把守这里。寒童有南霸天十三连锁会撑腰,我一个人回来,根本无法改变局势……”

“我本想刺杀寒童这个逆贼,以雪此恨。但是我流星君,岂可自干堕落,成为宵小之辈?就算要杀寒童,也要在昭昭青天、千人万目之下,光明正大地说出他的罪状,让他死而无怨!”

“于是我回到欧阳上智面前,请求他的帮助。”

当流星君作了这个决定之际,等于已经把未来的一切,都交给欧阳上智了。

流星君注视着自己的双手,道:“兄弟,你可知我为何功力大进,更胜从前吗?”

冠天星摇了摇头。

“我修练了“天星一气”宝鉴,那是雨台齐天塔,童颜未老人的功夫。”

“什么?”冠天星吃惊,他万万没想到主人会屈尊修练他人的功夫,而且还是那恶名昭彰的童颜未老人。

流星君道:“你先莫惊慌,我并没有进入童颜未老人门下,天星一气的宝鉴,是我冒了生命危险,从雨台齐天塔中盗出来的。当年……火云露和她师兄也是由雨台齐天塔偷了《昊阳真经》,练得走火入魔,才导致我家破人亡。想不到,我也步上她的后尘,和她一样,为了秘笈不择手段……”

流星君长叹了一声,道:

“欧阳上智又听我说了云路天宫的一切,他告诉我,火云露拿到的《昊阳真经》宝鉴一定是假的,才会走火入魔。我很惊讶,欧阳上智一一为我解开盲点,当初我妻子和她的师兄火阳真君一起盗走宝鉴,为什么是由我妻子火云露独吞了宝鉴?又为什么火阳真君从此下落不明?我这才恍然大悟:一定是火阳真君以假的宝鉴掉包,让火云露夺走假的昊阳神功秘笈,而他自己却带着真本藏匿起来,偷偷修练。

“但是,我知道这些又有何用呢?火云露已死,云路天宫已落入南霸天的统辖中。

“欧阳上智对我说,要东山再起,只有打败半月郎君。而半月郎君的功夫,只有以童颜未老人的天星一气宝鉴,可以相克。

“雨台是什么样的地方,我略有耳闻。能不能闯进齐天塔、偷出宝鉴?我一点把握也没有。嘿嘿,我流星君萧三瑞,在云路天宫呼风唤雨,一出了云路天宫,在武林道上行走,就变成了一个无足轻重的小角色,处处难行!”

“主人……”冠天星听了心里不由得有些难受。

“你不必安慰我,这是事实,也是形势,人总要受过重创,才知道天高地厚。”流星君道,“就算死在雨台齐天塔,这趟路我也闯定了。临走前,欧阳上智给了我一卷纸轴,叫我千万不可打开,若是童颜未老人亲自追来,我才能打开纸轴对着童颜未老人,以谋脱身。”

“我就这样闯上了雨台齐天塔……”

流星君回想起雨台中的机关布阵,每一重都险恶万分,闯过了齐天塔外的刀风剑雨,进入殿中之后,还有风火球、刺珠链、天雷阵……,所有的关口中,他没有见到半个人,都是未老人以他的绝顶智慧,所排设的天然阵局。

当他终于夺到天星一气的宝鉴,循原路逃出之后,童颜未老人果然亲自追来了。

事实上也不是未老人亲自出马,他只不过幻出千里传音神功,如影随行地追杀流星君。流星君没命地逃,千里传形神功向来只能以真气聚成影像,童颜未老人却收化自如,并能发出气功,这样的造诣超过传说中何止里计。

一道宏大的掌气打中了流星君,流星君五内俱伤,喷血往前扑跌,背后的卷轴也被打落了。

“宵小之辈,敢到雨台齐天塔盗取秘笈,你万死不赎!”

童颜未老人发出尖锐的怒斥,再一掌击向流星君。

“哇!”流星君被这一掌打中,受伤更加沉重。身子一滚,触到了地上的卷轴,不假思索地便展开来朝向童颜未老人。

童颜未老人陡地尖叫一声,四周的气流狂乱地卷扫,带出一大片烟尘,狂风呼啸。

等到尘埃渐渐落定,天空也出现一片清朗。童颜未老人已经退走了。

流星君拖着几乎无法再动的身体,勉强把卷轴转过来一看,原来卷轴上画的是**,这就是童颜未老人所修练武功中的弱点。

流星君苦笑起来,一瞬间明白了欧阳上智叫自己千万不可打开卷轴的用意。若是自己先知道了卷轴中的内容,也就等于知道了当初火云露和她师兄一起闯雨台而能成功的原因,这不但是对他的一大羞辱,更会挫折他夺取宝鉴的魄力。更或许,流星君会耻于以这种方式逼退童颜未老人,而平白丧生也说不定。

冠天星望着陷入沉思中的流星君,虽然想知道主人如何突破雨台齐天塔,想知道智慧之君欧阳上智给主人的卷轴中是什么内容,但是主人不说,他也不好逼问,只奇怪于主人神色间的阴晴不定。

流星君心情复杂地说道:

“总之,我带着天星一气宝鉴回来了,被童颜未老人击成的重伤,也再度被欧阳上智疗愈。欧阳上智还找到了急雨星、速风星。他们一直不相信我坠崖之后会死,这段时间里,一直在南霸天附近寻找觅我、甚至潜进南霸天不下数十数,要打探我是否被武太皇所擒。怎料到没打听到我的下落,却无意中见证了这段日子以来,半月郎君与南霸天十三连锁会的主席夫人如何勾结,里应外合,谋杀了武太皇,夺占南霸天的整个过程。

“急雨星、速风星看得一清二楚,也明白了:云路天宫与南霸天十三连锁会成为死仇,都是半月郎君居中挑拨。唉!武太皇信用半月郎君,导致死得不明不白,固然可叹;我明知寒童不是善类,却未能及早远离他,比起武太皇,更加地可笑!古人所谓:“善善而不用,恶恶而不去”,就是在嘲讽我这种人。”

冠天星道:“主人后来杀了寒童,也等于雪了此恨!”

“不,我没有杀他。”

“为什么?”

“你慢听我说完,”流星君道,“我伤了以后,急雨星与速风星带我去刀轩剑庐黄花居,与盈儿重逢,原来盈儿这么有福运,被鼎鼎大名的‘一世用剑不提剑’一剑万生、‘一生持刀不用刀’一刀万杀所救。盈儿因为听说我身亡的消息,受到重大打击失去记忆,在一剑万生为她寻访良医的期间,被一个可鄙的小奴才所诱骗而,还怀了孽种!”

流星君说到此处,淡然的声音里出现了无法抑制的怒气,道:“这个小奴才见闯下了大祸,居然一走了之,一点负责的意思也没有!一剑万生为了追杀这个奴才,已经离开天南山了。盈儿被这个小子骗得团团转,听了一刀万杀这样跟我说,居然大怒若狂,不知好歹地骂一刀万杀诬蔑她的情人,像疯了一样,差点要当场对一刀万杀无礼,被我喝退,才哭着跑开。”

“盈儿向来冰雪聪明,怎会变得这样不明白?女孩儿家就是……唉!”事过境迁,流星君对女儿的选择还是中心怏怏,无法释怀。

“那个无耻奴才,就是叶小钗?”

“嗯,”流星君点了点头,“盈儿对一刀万杀这样无礼,一刀万杀非但不加怪罪,还叫我不要苛责盈儿,并且坦白告诉我,一剑万生爱慕盈儿,希望娶她为妻。能与一剑万生、一刀万杀这样的绝顶高手结亲,是我作梦也不敢想的,再说,盈儿已非完璧,怎有资格成为一剑万生的妻子?”

“我不敢贸然应诺,一刀万杀口气委婉,不断地要求。我明知这样太对不起一剑万生了,左思右想,却还是希望盈儿能有个了不起的夫婿,因此答应了一刀万杀的提亲。为人父母,总是自私的,我实在欠一剑万生太多了……”

冠天星也为之颔首,一剑万生行侠仗义,又不在乎少宫主的一时失足,以一片真心对待少宫主,这样有情有义的豪杰之士,人品比武功更加可敬。

只是,此时谈论往事的两人,一点儿也不知道真相往往令人错愕。人人称颂的英雄豪杰,也会有着卑劣的一面。

流星君道:“我一应承了婚事,一刀万杀高兴得什么似的,还自告奋勇,帮我收复了云路天宫。一刀万杀一个人,就有万夫不当之勇,叛徒寒童的乌合之众不是对手。在混战中,一刀万杀斩断了寒童的双臂,流星手寒童失去了双臂,虽然逃出一命,也等于是废人一个了。”

“我总算回到了家破人亡的云路天宫。盈儿的肚子也慢慢大了,我老早就叫代行弄来堕胎药,几次要骗盈儿服下,总是被盈儿识破,每次都是她寻死寻活、大吵大闹作为了局……唉!家丑,真是家丑!若不是还要把她嫁给一剑万生,若不是这婴孩有一半恶劣的血统,我怎会不要孙儿?他总是盈儿的骨肉,但是让盈儿生下来,已经是万般丢丑,我如果还让她带着孩子嫁人,岂不是太对不起一剑万生?”

流星君说到此处,不胜凄楚,可以想见当年萧竹盈怎样为了保住腹中孩儿,与深爱她的父亲翻脸吵闹的情景。

“为了盈儿的幸福,这孩子绝对不能生下。可是,盈儿为了保住孩子,手段用尽,除了自己亲手找来的食物之物,不敢吃任何别人端来的东西,连水都不敢喝;夜里也不敢深睡,把刀剑放在身边,一有动静,就惊醒过来,往往都是坐着睡着的……”流星君声音里已有点哽咽,道:“我实在不忍见她这样苦,只好答应不会再设计她,但是盈儿不信,她心里头,早就没有我这个父亲,只有那个骗了她的奴才!”

“就这样,盈儿还是生下了孩子。我一见到孩子,心也软了,总是我萧家的后人,我暗自决定偷偷养大这个孩子,只要瞒着一剑万生就好了……但是,盈儿才一能够活动,便带着孩子失踪了。”

“我心里有多失望、愤怒,白兄弟,你了解吗?盈儿居然认为我会杀死婴儿,她已经疯了!根本谁也不相信,我是她爹,她连我都不信!”

冠天星也不由得鼻酸,他看着少宫主长大,从前宫主是多么疼爱少宫主,把少宫主宠得无法无天,那时两父女何等亲密,怎会变成如今的惨况?

流星君花了一段时间平复心境,才续道:“想不到过了两天,盈儿回来了……”

“什么?”冠天星有点讶异。

“她披头散发,哭哭啼啼地回来,说她担心婴孩会有不测,就带去交给叶小钗的父母扶养,自己要去找叶小钗的下落。但是,越想越舍不得,又回头去找叶小钗的父母,想要回孩儿。不料她回到现场,就见到一片死伤狼籍,叶小钗的母亲倒在血泊中,临死前告诉她:南霸天十三连锁会的人前来寻仇,血手魔魁带着婴孩逃走了……”

“她十分惊慌,回来求我去救血手魔魁和孩儿。她知道我所练的天星一气,是半月郎君的克星。虽然我很想杀死半月郎君,但是,一想到是为那奴才的父母报仇,一想到盈儿心里只有他们叶家,我就怒不可遏,一点也不想出面。盈儿跪在我面前哀求,她从没向人低声下气过,更不会这样对我下跪,苦苦哀求,却为了叶小钗的孽子,这样求我!她越是哀求,我越是愤怒,越加不理会她。”

“知道我绝不会帮助她之后,盈儿便站了起来,用充满了恨的双眼瞪着我,说她永远不会再回来,也永远不会认我做她父亲。”

流星君萧三瑞凝视着滚涌不已的云海,轻道:

“当时我怎么也没想到,盈儿会用那样的手段报复我。她失踪了好几年以后,有一个叫照世明灯的人来告诉我,盈儿她……她组织了一个地方,叫做‘迷宫金屋藏千娇’……这个地方,专门以美色诱骗男子,声名狼籍,盈儿居然自甘堕落到此地步,我大怒若狂,带了人到迷宫金屋藏千娇去捉回盈儿,但是,我一到那个地方,只见到一片死伤,现场有许多的女人尸体,这些人之中,没有盈儿……”

“望着一片血腥,我才体悟出来,是我逼盈儿走到这步田地,我不应该坐视她出走,不应该见死不救……但是,一切都太迟了,我只想见到盈儿一面,弥补一切。我是一个失败的父亲……”

萧三瑞坚强的脸上,滑过一道泪痕。他背对着冠天星,因此没有让人见到这忍了许久的泪水,冠天星却完全能够了解他心里的悲恸。

也就是这样,流星君不愿再待在充满伤心回忆的云路天宫,隐居不出,只带着几名忠心的旧属,以及从前萧竹盈坐惯的七星神銮,隐居在这绝高之地,蓝色天朝。

七星神銮依旧,而过去却像这变幻不已的云烟一般,难以掌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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