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珂仰目望了望浓重压下来的夜色,知道天黑前已无法再翻过山去,不如在山中寻个隐蔽之地栖息一夜,天明再赶路。

她把这个念头与几个人说了,玉娇第一个拍手叫好。

香珂知道,玉娇是想把上官寒竹从马上拿下歇息一下,因横放马上,腹部受压,头脚下坠,那滋味委实也够人受的。

玉娇太痴情,但愿她不要做得太过,更希望她不要给自己出难题……

一行人拐下山路,折向一旁的树林。

树林里很快地便烧起一堆火,几个人守在火堆旁吃干粮。

香珂见玉娇总不时地用眼窥视马上的上官寒竹,便笑道:“玉娇,你去把他放下来,也给他吃些东西吧。”

香珂自然是这一行人中的首领,没有她的话,玉娇不敢轻举妄动。

尤其是玉娇与上官寒竹曾有过一段令人难忘的恋情,她不想让人怀疑自己有救上官寒竹之心,但看在旧日情分上,多加一些照顾,使自己曾经爱过的男人少遭一点罪,亦是情理之中的事,本无可厚非。

玉娇听了香珂的话,正中下怀,便走到马前,把横放马背上的上官寒竹半拖半抱地弄下马背。

见上官寒竹满脸灰尘,蓬头垢面,已不像原来那般白晰俊美,心一酸,要掉下泪来,强自忍住,默默地退回到火堆旁坐下。

上官寒竹觉得舒服多了,他坐在地上,感到一种说不出的疲倦,便默默地歪在一棵树干上睡去……

香珂见了,瞟了一眼玉娇,故意地大声道:“简直是自找苦吃!”

转对玉娇,道:“玉娇,今夜咱们值前半夜,宝柱和鹿儿值中夜,紫兰和寒梅值后半夜。你们看行不行?”

宝柱、梅鹿儿、紫兰寒梅都点头答应。

玉娇对香珂道:“就在这儿入寐,不用寻个山洞什么的?”

香珂道:“不用,反正都有斗篷,盖上身子,不着凉就行了。”

接着,几个人又说了些闲话。然后紫兰寒梅一处,躲到树下睡了,宝柱和鹿儿一处,在靠近那两匹马的地方也睡了。

火堆旁只剩下了香珂和玉娇。两人相对无话,似乎各自在想着心事。

夜至二更,宝柱和梅鹿儿起来换香珂和玉娇。两个人这才躲到一旁倒头睡下。

乍倒下时香珂心中还在想:

玉娇终于克制住了自己,看得出她对上官寒竹还旧情未断,如果她念旧情让自己或者暗自放走上官寒竹,那自己怎么办?渐渐的,意识模糊起来……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她被人摇醒了。睁眼一看,摇着喊着自己的是玉娇,遂道:“怎么回事?”

玉娇焦急地道:“糟了,上官寒竹不见了。”

香珂浑身一震,挺身而起,投目一看,原来上官寒竹坐过的地方空空如也。

再看宝柱、梅鹿儿、紫兰寒梅仍睡得沉沉。尽管天透曙色,林起晓凤,可他们都宛若不觉,仿佛好梦正酣。

自己和玉娇睡时,上官寒竹分明还在,现在失了踪,一定是中夜和后夜出了事。

香珂压住火气,近前叫醒了宝柱和梅鹿儿,道:“你们还在睡,人都看丢了。”

梅鹿儿惊讶地道:“可我们睡时他还在,怎么会丢了呢?”

问题出现在后夜。

香珂又去摇醒了紫兰和寒梅。两女被摇醒,面面相觑。紫兰惊异道:“我们怎么会睡着呢?”

寒梅道:“可不是吗,我们应该值后夜的,一直到天明。可我觉得面上吹过一阵香风,然后就迷糊糊地睡了。”

紫兰恍然道:“我好像也闻到了一股香味,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香珂的心缩紧了:不用说,上官寒竹是被人救走了。

办法是用迷香迷昏了值夜的紫兰寒梅,然后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人弄走了。

她默

默地站起身,长长地舒了口气,幽幽叹道:“也许救走上官寒竹的人一直在暗中跟着我们,今夜他有了机会……”

玉娇懊丧道:“这下一切线索全断了。我们能去洛阳找神剑门主吗?”

香珂道:“那无异自投罗网。况且,以前我们没找到神剑门总坛,现在能找到吗?

“像三圣教的总坛都那么秘密,神剑门的总坛一定更隐蔽,去找也必白费功夫。”

紫兰寒梅双双低下头去,满脸内疚之色,香珂见了,宽慰道:“你们别难过,换了谁都会着了道。注定有这步劫运。”

玉娇道:“咱们还应该去洛阳,便是找不到神剑门总坛,至少能够找到金公子的金龙武馆。家师在那儿养伤,人老经验多,他或许能帮助咱们出些主意。”

香珂思忖道:“也好,还可以找那个街头算卦的曹老头,每当我彷徨无计时,我都想到他。”

紫兰道:“算卦的?算得准吗?”

香珂道:“有时候很准……反正我很相信那个曹老头。”

玉娇道:“那咱们就走吧,去洛阳。唉,到底是谁救了他?是救?抑或是劫?”

香珂道:“要救他必是神剑门的人,要是劫可就难说了。”

说完,几个人简单地收拾好了行囊;走出树林,又向洛阳继续赶路。

因少了上官寒竹,行进的速度自然快起来……

三天以后的中午时分,几个人来到了洛阳城外。城门口,人进人出,络驿不断。几个人随着,走进城来。

刚一进城,便见城门内有两个穿着讲究的青年男子在东张西望,似是在寻人,每个进城的人都会被这两个人扫上一眼。

香珂一进来,第一眼就认出这两个青年男子是金品正的随从鬼眼金三和野猫子金中。

她低下头,想躲避这两个人的目光。

可是,鬼眼金三却发现了香珂,笑嘻嘻地凑上来,道:“这不是‘雪山玉女’柳香珂柳小姐吗?想必你就是到金龙武馆来的那位贵客了。”

香珂停住脚,道:“原来你们是在接客人,可是怎么还不知要接者是何许人?”

鬼眼金三道:“都怪那个算卦的曹老头,他到武馆里对公子说,三日内必有贵客登门。

“因此我们公子供了他一顿酒席,赏了他十两银子,并让我们俩从早到晚在这儿迎接。

“今天是最后一天,这又过去一上午了,看来所说的贵客非小姐你莫属了。快随我们走吧。”

香珂道:“我们不能随你们走。只因我们并不是想到金龙武馆做客的,也是来洛阳想找曹者头算卦的。

“但不知那个曹老头现在何处,还望指点一二。”

鬼眼金三笑道:“你们真是来得太巧了,曹老头昨天晚上死了。”

香珂惊诧失色道:“是如何故去的?”

鬼眼金三道:“听人说他喝醉了酒,嘴里唱着小调儿:

“看破红尘原是梦,急名夺利一场空,人活百岁也是死,不若早死早脱生。

“于是便掉进城外的河里,尸首也顺河漂走了。”

一旁的野猫子金中怪声怪气地道:“是跳进河的,不是掉进河的。”

鬼眼金三笑道:“反正是淹死了,不管是跳还是掉。”

转对香珂道,“反正你们要找曹老头算卦是不成了,还是跟我们去金龙武馆吧,也算这三天我们哥俩儿没白等白盼。”

香珂望了玉娇一眼,正想说话。

玉娇先道:“咱们去吧,也好看看我师父的伤好了没有?”

香珂没有回答,暗忖:

便是别处也早去得了。

只是这金龙武馆是“摧花公子”的居处。而一想到“摧花公子”这名号,她便从心里产生一种反感。

遂对玉娇道:“咱们便是探望师叔的伤,

也不一定非到金龙武馆去,冷师叔一人也便给人家金公子添许多麻烦了,咱们再去,岂非更有诸多不便。

“况且金龙武馆近日还有贵客登门,不如咱们先找家客栈歇息,回头再去看望冷师叔,你们说这样可好?”

玉娇自然体味出香珂话中含义,知道她从心底讨厌“摧花公子”这名号,意欲避之。便也没再言语,只是轻轻颔首。

鬼眼金三和野猫子金中见香珂等人执意不去,也不好勉强,况且亦不知她们到底是不是真的要到金龙武馆来的贵客。

听香珂和玉娇这般一番言语,鬼眼金三笑道:“柳姑娘,要寻客栈,你等不妨到‘风雅居’,那是家酒楼,后院备客房。

“在洛阳是最上等的食住之处。”

香珂笑道:“那里前番我们去过,掌柜是个高个麻脸,为人会说话又热情。”

说着,不由又想到了金刀客,不由的脸一黯,叹道:“便是在那家酒楼,我第一次和他进餐,得知他戒了酒……”

玉娇自然知道香珂说的是谁,便附声道:“咱们去那里吗?”

香珂默默地点了点头,转身向街里走来。

玉娇、宝柱、梅鹿儿和紫兰寒梅只能牵马在后跟随,一行人向“风雅居”酒楼走去……

香珂偶尔回头,见鬼眼金三在野猫子金中耳畔嘀咕了几句什么,便转头向一旁急奔而去了。

而金中仍然在进城的人群中寻视……她知道鬼眼金三一定是回金龙武馆禀告金品正,说自己等进了城……

边走边想,一抬头不觉已到了“风雅居”酒楼前。

香珂停了步,对后面的几个人笑道:“咱们先在这儿饱餐一顿,然后再寻一家别的客栈歇息,免得金公子寻来,给人家添麻烦。”

话未说完,门里有个店伙已迎出来,见来了这么多不俗的食客,自然满心欢喜,笑脸迎进,马匹也让人牵进后院好自喂养了。

香珂等人被店伙请进酒楼,径直上楼,到雅室,围一张八仙桌坐了。

香珂正想说话,便见那个麻脸掌柜急匆匆上得楼来,一进雅室便双手抱拳胸前,高声笑道:“欢迎,欢迎。各位能屈尊到小店。鄙人迎接来迟,恕罪恕罪。”

香珂笑道:“我们不过是来吃点便饭,何劳掌柜如此客气。”

麻脸掌柜笑道:“姑娘莫开玩笑,鄙人已经认出了你们是金公子的朋友。

“上次姑娘和一个佩刀大汉来过敝店,姑娘忘了,可在下没有忘。”

香珂笑道:“掌柜说得不错。只是据说近日内金公子处有贵客登门,我们不好去给他们添麻烦,是以来此叨扰了。”

麻脸掌柜笑道:“说什么叨扰的话呢,金公子的朋友能屈尊来此,算我们的荣幸。

“要说金公子,可以说在整个洛阳城提起他,谁不竖大拇指头!

“为人豪侠仗义,济贫怜弱,上至拄棍的老翁,下到行乞的孩童,谁没受过金公子的好处。”

香珂道:“可是他怎么在江湖上混出个‘摧花公子’的名号?这名号也忒不雅了。”

麻脸掌柜笑道:“姑娘有所不知。金公子那‘摧花公子’的名号听说是他自己起的。”

香珂越发惊诧了,笑道:“怎么会是他自己起的呢?”

麻脸掌柜笑道:“听金家的老仆人金宝说金公子小时候让花坛里的花刺扎过一回,手被扎出了血。

“他一气之下,便把整个花坛里的花都用脚踏得一塌糊涂。

“正好有客人来,见了便问他家人说这小公子是谁?何以毁花?

“他便笑着回答说:本公子乃‘摧花公子’也!逗得客人大笑不止。

“从此,这名号便传了出去,以致江湖中有人把他列入‘九大凶神恶魔’之中!

“只闻其名不知其人,真是冤枉了金公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