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那些闲话早让门口帮着接客的程嚣墨听了清楚,嘴角完成好看的弧线,渗出的却是玩味的黠笑。想来是有心之人加以编造传了好话,否则这些人既然能知道这么多为何不知道这个李家姑娘其实是再嫁之人。有心之人定是故意抬高了程顾也的身份,放眼望去府中最最好面子的也莫过于她了。

嘲笑间,一个眼神似有若无的瞟向大堂口一直假笑敷衍,忙着收礼的程夫人。

屋内热闹非凡,来来往往有生意上的合作伙伴也有亲朋好友,场面一点也不亚于达官贵人间的嫁娶。

没过多久,女方家的抬了一箱箱嫁妆进府,随后而来的便是新娘子的花轿。一切礼节全都按照老礼办着,也没什么好看的。程嚣墨招呼完所有客人入府便找了安静之地呆着,这些热闹反正也与他无关,倒是宁静安详的氛围才觉着亲切。

大堂内吵闹声不断,谈笑闲聊间新人已送入洞房。程家老夫妻两依旧堆着生意场上惯有的笑容谈笑周旋与官商之间如鱼得水,洒脱自如。

等入了席也就意味着一切礼节结束,亲朋好友可以敞开肚皮尽情豪吃一顿了。各色菜肴香味悠悠飘散开出直叫人流口水啊。

门口一直逗留着犹豫要不要进去的年晓鱼也已吞了好几回唾沫了,好些天没吃过一顿饱饭了。即便自己不吃,爹娘也是要吃的,他们为了生意的事情弄得好几晚没睡觉,还把家里的东西都拿去当了赔钱,更是一粒米都没有。

想着好不容易程家办了喜事定是有些余粮的,不妨去看看。虽然见到程嚣墨有些窘迫,可是俗话说了大丈夫能屈能伸,何况一小女子了!再者如今这个节骨眼上再只顾面子的话真就饿死了,年晓鱼想了好久决定鼓起勇气进去看看。

果然,程家真的有好多好吃的,望着一盘盘从身边端过的菜肴,魂都快勾走了。随便搬了凳子就近坐下,同桌一同吃喝的客人其实是程老爷生意上往来的客户,互相之间也不认识。年晓鱼过去,他们只当是程家的一位亲朋好友,几个豪爽的客人还端了酒壶过去叫她自己倒。

闲聊之间她才得知不过是泛泛之交生意上略有往来之人,这下可好了有话聊了。

“各位老板,来来来,大伙都吃着程家五色斋的糕点可是一流,大伙要是给面子就都吃了。可别跟程老板客气了!”

几位老板第一次见一个女人如此豪爽的,都打心眼里喜欢这股子劲,纷纷举杯碰杯“好,来我们干一个!”

一杯酒下肚,话题就来了。一位老板好奇问道“敢问这位姑娘是如何称呼,家中作甚?”

年晓鱼故作谦虚“哎,一般小生意不值一提。不过是卖些土菜水果什么的混口饭吃。”

“哈哈”提问的老板见女子说话如此豪气更是欣赏不已“我们在座的也是做些小本生意的,哪个不是混的风生水起。我瞧您如此爽快说话带劲定是个有气魄的主,再过个三年五载定是能混出些名堂的。”

年晓鱼听闻心中自是大乐不已,长这么大还没人如此夸奖过自己。不过做人要谦虚,谦虚,年晓鱼极力屏住笑意故作冷静,巧然答话“哎——这年头生意可是难做的很,东西一出去遇到个什么天灾**的都是始料未及的。依我看,我这种小女子就是混个十年五年的也只是勉强糊口哪能与众位大哥相提并论。不过话说回来,众位大哥是做什么生意?能与程老板有些往来想必都是做糕点生意的吧?”

“哈哈。”在座的几位老板又是哈哈大笑,眼里尽展对年晓鱼的喜爱和欣赏。

年晓鱼看他们笑得如此开心,想来是猜对了。

但没想到那位笑得最开心的老板竟然甩了头,直截了当的否决了“不是。”

“啊?”这下年晓鱼有些窘迫了,感觉自己是太多言了,反而有些不好。可话已出口也收不回去了,只得乖乖喝酒,不做声。

不过那些做生意的老板可是什么人都见过的,对于年晓鱼这种性子的人颇为喜欢也不在意,对他们来说说错没什么的。

“我呀不是卖糕点的,我是卖纸的。当年程老板在做糕点之前也是跟我一样的,后来他改了行才开了糕点铺。我们也是这么认识的。”

另一位老板见年晓鱼讨喜的很便问了名字,年晓鱼本想说自己叫年晓鱼,但又觉着对不起爹娘。最后便说自己本命杨香,外号年晓鱼。意思是年年有鱼,出来做生意不就图个年年有鱼,所以非常喜欢这个外号。不过她的这一番解释也是叫在座的商人极为喜欢,几番闲聊不仅酒足饭饱还将在座人的信息摸了透。只是认识之后就不好当着他们的面带些吃食回去,只好另想法子。

闲聊了好一阵子,年晓鱼耐着性子等到了散席。这个时候,程老爷跟夫人忙着送客,自然是不会在意一个衣着褴褛的乞丐。

年晓鱼便趁机偷溜进去找了些吃食带回去,未免被发现故意弓着腰低着头装作是来打扫厨房的。可即便如此也是叫不该撞见之人逮了正着。

那人端坐轮椅,歪着头,邪笑着看着打量着贼头贼脑的年晓鱼。见手上拿着满满一堆恨不得长出四只手,更是笑得欢。

“哈哈,这下可是人证物证俱在,你是赖不掉了吧。”程嚣墨摆出一副官老爷的口气看着年晓鱼。

年晓鱼有些窘迫,不认识也就罢了,偏偏还是认识的,更是不知该如何解释了。只能支支吾吾的乱说一通“我,我我……程嚣墨你这话是从何说起,你休要无赖我!”

死鸭子嘴硬,不过她胡说八道的样子确实可爱得紧,惹得程嚣墨忍不住再逗上一逗。“我记得第一次见面你就偷了大娘的银两,这一次见面都偷到我家里

来了。不过我很好奇,借银子给你你不要,非要自己去拿才肯收下,这是什么脾气?”

程嚣墨搞不明白前面还极有骨气的不肯收下自己送给她救急的银子,可以一转眼这种小偷小魔的没骨气的事情又干上了。这是什么脾气,这女人是在闹哪样!不过还挺好玩的。程嚣墨眼中迸发着异样的神采。

“你胡说什么呀!”年晓鱼怒,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跟这种人说话,当初还以为是改了性了,现在看来定是自己瞎了眼。年晓鱼欲哭无泪。

“程嚣墨,你别血口喷人!那一次是大娘非要给我银两的,这一次也是,也是有原因的!你们程家不是在摆酒宴嘛,我虽不请自来,不过来者是客。这些东西本就是给客人吃的,我拿着吃一些怎么了!少你肉了还是挖你心了,想不到你们大户人家的怎就这般小气。我不要来不行吗!”年晓鱼极有骨气的放下东西,当做无事发生一般,大摇大摆的出去。

就在擦肩而过之际,程嚣墨极用力的拽住她的手,将桌上一袋子的东西塞回手里,语气也带了些妥协之味。

“你这姑娘脾气还真大,不过是开个玩笑还不成了!我两经历这么多事关系也算铁了吧,怎得连个玩笑都开不得了。这些点心就当是我送给杨伯父杨伯母的,你可得抱紧了,别冷了。”

噗嗤,年晓鱼也忍不住笑起来,真是看不出来程二少爷也有啰嗦的一面,这话说得倒像是出自一婆子之口。不过听来却是暖心的很,也算没白认识一场。

年晓鱼紧紧抱着一大袋的糕点,准备出去。谁知,就在这时程姨娘进了来,见年晓鱼跟程嚣墨都在此处,不由得眉头一蹙。不过很快又恢复平静,淡笑着与年晓鱼打了招呼。

年晓鱼也是轻唤一声便出去。

等人走了之后,程姨娘才诉说着心中不满“这丫头怎的做派如此难堪。哪有人吃了东西还要带走的,何况我们家也没请,她是如何来的!”眼神深邃的看着自己的儿子。

程嚣墨明白,母亲哪里是发问,分明是发怒,怒自己跟这种不懂规矩的丫头混在一起坏了名声。

不过,他愿意,也没人奈何的了。程嚣墨不想听母亲说年晓鱼的坏话,干脆推着轮椅出去。程姨娘知道一说此事,儿子就反感自己,干脆就不说了。

“好了,好了,娘不与你说这些。与你说个正经事,你可知道过些日子京城要发生何事吗?”程姨娘说的热情。

“何事?”程嚣墨淡然回应。

“你大哥新婚,按俗例是一个月不能出家门的。所以我猜想你爹很快便要你去五色斋打理,你可得好好把握机会给娘争口气!”

程姨娘越说越带劲,大半辈子的委屈即将在此烟消云散,想想将来老爷重用儿子之中府中再无人可以欺负他们娘两,就连夫人看了都得绕道的场景真是美极了。

程姨娘一个劲的关照程嚣墨这些日子好好表现】。偏偏程嚣墨是不想去的,这种争来抢去的玩意实在不适合他。不过若是父亲真叫他去,也就去了,反正也于己无关不过是拿来充场面罢了。

程嚣墨推着轮椅出去,瞧见李弗清急匆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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