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0章 阿东的笑容

台风天气,还要在高速路上开车,只能用“作死”两个字来形容。

有好几次,我们的车子都被横风吹得,偏离了原先的车道。

暴雨倾盆,前方的路,真得是一点儿都看不到。

当我浑身滴着水,冲进医院的一楼大厅的时候,所有人都回过头来,奇怪地盯着我看。

“洛云川在哪儿?护士小姐,你快帮我查一下,刚刚出事故,进来的人,现在在哪里?”我趴在咨询台上,几乎把头伸进了台子里面。

护士小姐先是被我吓了一跳,随后,很快在电脑里输入名字,而后,蓦地抬头跟我说:“没有收到一个叫洛云川的病人啊!”

没有收到?

磊子的着急,一点也不比我少,催促着护士小姐再查查:“就是刚刚银行那边的广告牌掉下来,砸在车上的那个伤者。你再帮忙查查!”

护士小姐愣了一下:“哦,你说的是那个病人。他已经从手术室出来了,现在,送进了ICU病房。”

ICU,也就是重症监护室。

我顿了一下,光着脚丫,立刻朝楼梯口跑去。沾着水的脚掌,踩在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上,就像踩在冰面上一样,一路滑到了好几次。

“苏米,你别着急,洛总不一定会有事!”磊子紧跟在我身后,伸手要来拉我的胳膊。

我心中烦躁到了极点,一甩胳膊,躲开他的手,就冲他吼:“别拉我!”

磊子被我给吓了一跳,圆睁着一双大眼睛,站在原地瞪着我看。

我知道,磊子没有错,我冲他吼,只不过,是把所有的担心和害怕,都找个出口发泄到他身上。

一路跑到整整监护室门口,病**,躺着一个高大的身体,床头摆放着心率检测器。

看着小小的屏幕上,绿色的指示线,一下一下地跳动。

我浑身的力气,像是一下子全部用光了一样,身体一软,就贴着门板,慢慢地跌坐在了地上。

洛云川……

我脑子里一片空白,除了伤心,我已经完全没办法思考了。

磊子呆呆地站在重症监护室的门口,扒在玻璃上的手,紧紧地攥成了拳头。

我能听出来,他也是强忍着要哭的冲动,咬牙说了一句:“我去找任院长。”

说完,他就大步地朝电梯口跑去,不过,才跑了几步,脚步声就停住了。

我愣了一下,泪眼朦胧地抬头,看向他。

却发现,在他身前几米远的地方,站着两个身材高大的男人。

其中一位是任院长,另一位是……洛云川?!

我揉揉眼睛,使劲儿瞪圆了眼睛,再去看。

是洛云川,没有错!

“苏米,你怎么回来了?”洛云川惊讶地看着我,又转头,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窗外的狂风大雨,突然就生气地冲我喊,“那么大的风雨,你怎么回来的?浑身湿成这个样子,感冒了怎么办?!”

洛云川说着,就开始脱他的西装,估计是打算给我穿上。

而我,什么湿不湿,冷不冷的,全都不愿意去想了。

以最快的速度跑过去,踮起脚尖,紧紧地搂住了洛云川的脖子!

“你吓死我啦!”感受到他体温的那一刻,我的眼泪,瞬间决堤,张着大嘴,哭成了一个傻子!

洛云川被我的举动,吓了一跳。

旁边,磊子给他解释,说我们在机场看到了新闻,全都吓坏了。

“苏米……”我能感觉到,他抱着我的胳膊,突然加大了力度,在我耳边轻声说,“我没事!”

我仰头看着他,说出的话,连我自己都觉得傻到家了:“你要是出事了,我就跟你一起走。”

洛云川的眼中,闪过一丝光,下颌的弧度始终冷峻严肃。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不过,他的视线渐渐下移,眉头却瞬间皱了起来。

“笨蛋,鞋子都不穿。地上凉,你真不怕生病?!”洛云川环绕在我后背上的胳膊,突然使劲儿,轻轻提起了我的身子,让我的脚,站在他皮鞋上面。

我只想紧紧抱着他,他的体温隔着衣服传到我身上,好温暖。

不知道抱了多久,有医生拿着一张报告,交给了任院长。

任院长瞬间拧紧了眉头,脸色变得沉郁起来。

“必须要截肢?”洛云川把我安顿在走廊里的长椅上,蹲下身子,轻轻把我的腿也抬到长椅上,而后,脱下他的西装,将我包裹住。

他的眉头,一直拧得很紧。这样严肃的表情,让我突然害怕起来。

回头,看看重症监护室躺着的人。

洛云川没事,那么……那里面躺着的人,到底是谁?!

“伤口切面的情况很不乐观。”任院长说。

剩下的话,他没有说下去,我只听到,洛云川从嗓子眼儿里轻声“嗯”了一声。

“那就手术吧。”他沉声说。

手术?!

在他们谈话的时候,我已经知道,重症监护室里躺着的人是谁了。

“截肢……是要截哪里?”我蓦地瞪圆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任院长。发出声音的时候,我能感觉到自己颤抖得有多厉害。

“整条右臂,从肩膀截。”任院长眸色微暗,说道。

“整条?!他本人同意了吗?”我问。

磊子倚靠在病房一边的墙壁上,侧着头,从窗口看着里面病**的阿东,不出声地哭。

我永远忘不掉他现在的表情,脸色苍白,身体微微颤抖,眼睛已经偏到了最极限的位置,可是,却不舍得正视病房里的一切。

轻咬着嘴唇,强忍着哭泣,可,一行泪,却从眼角缓缓往下流……

“阿东才二十多岁,如果他失去了一条手臂,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呀?任院长,求求您,无论如何,一定要保全他的手臂!就算恢复得不好,也没关系,起码,他还是个完整的人呀!他还没结婚呢!”我哭着求任院长。

任院长一直沉默不语,洛云川从背后,将我牢牢抱住。

他温热的气息,打在我的耳畔,在我耳边轻声说:“苏米啊,现在不是保全的问题,现在是保命!”

我浑身一个激灵。

有一滴温热的**,滴在了我的脖子上。

……

一天后,风停了,雨也停了。

海城市一片狼藉。

这场台风,给海城带来的经济损失,直达千万。

而,外面的街道再狼狈,在我心中,也抵不过医院里躺着的那个人的一条手臂。

看着小燕跪在重症监护室的门口,哭成了一个泪人。

我别过脸去,完全不敢去看她。

阿东醒来后,看着自己空****的袖管儿,眼睛里,全都是受了刺激后的茫然。

沉默了好久,他转头,冲着窗外的我们,突然咧开嘴,笑了一下。

我完全没有想到,第一次见他这样笑,竟然是在病**,是在他丢了一条手臂以后……

小燕张大嘴巴,哭得嗓子都干了。

我沉默地坐在长椅上,只感觉,这个世界真是变化莫测,谁也不会预知到,自己会在何时何地遭受厄运。

那几天,洛云川抽的烟,明显多了许多。

他亲自去银行楼顶,查看了那个广告牌支架的断裂口。回来后,脸色越发得阴沉。

看着他的脸色,我心中,很突兀地,就跳出来一个可怕的猜想。

“不是风吹断的?”我小心翼翼地问他。

“嗯。”洛云川滞了一下,从嗓子眼儿中,发出了这个简单的音节。

他的脸色,阴沉得可怕,眸子里,带着嗜血的杀意。

“会是谁?”我只觉得浑身的汗毛孔,都在丝丝得往里进凉风。

如果说,这真是一场有预谋的,借着台风为掩护的谋杀,那真得是太可怕了。

洛云川侧头,看着重症监护室里的阿东,沉声说道:“不管是谁,都必须血债血偿!”

“他们的目标,恐怕不是阿东吧?”我问。

有些话,就盘旋在嘴边,但是,真不敢直白得说出口。

“我欠阿东一条胳膊。”洛云川说。

而此时,病房里与外界隔离的阿东,还转过头来,对我们咧开嘴微笑。

因为失血过多,即便是铁血硬汉的男人,脸色也苍白到了极点。

因为阿东的身体素质特别好,第二天晚上,他就脱离了生命危险,转到了普通病房。

“你们别哭,应该庆幸,我只是缺了一条胳膊。”这是他,跟我们说的第一句话。

面对这个蒙受了巨大打击的男人,我瞬间失语了。

……

晚上,洛云川带我回了腾龙苑,我躺在他怀里,跟他商量:“一定要补偿阿东,补偿好多好多钱!”

洛云川眉头紧皱:“嗯。”

“你在想什么?”一整个晚上,他的话都极少,每次回答我,都只是用单音节。

“没什么,睡吧。”这是他跟我说的,字数最多的一句。

他搂着我,强行将我放倒在榻榻米上。

第二天,洛云川突然给我买了去北京的机票,强行把我塞进了飞机。

就算我想留下来,都不允许。

到了北京以后,我才知道,同一班飞机去北京的,还有磊子的师兄弟,和师父李建国。

“你们怎么都来了?”我惊讶地问他们。

李建国沉默不语,我总觉得,似乎有大事要发生。

后来,磊子悄悄告诉我说,洛云川已经知道是谁在暗算他。

这几天,他要反击,如果我留在海城,一是怕那些人会把矛头转向我。二是,如果我留在海城,他会束手束脚,不能全力以赴地反击。

“他怕我有危险,把我送到北京,我能理解。可是,他们怎么全都来了?”我瞥着李建国他们。

现在,李建国的大徒弟,正拿着我们所有人的身份证,去前台开房间。

而,这群人,竟然为了要开大床房,还是双人标准间的问题,产生了分歧,吵得不可开交。

“从小到大都没单独睡过一张床,现在,好不容易出趟公差,一定要感受一下一个人睡的感觉!”大徒弟举着一沓身份证,露出无比憧憬的表情,“反正,洛总最不缺的就是钱!”

“不行不行,师父说过,习武之人最朴实,不可以铺张浪费。开标准间,也是一人一张床,没有差别啊!”二徒弟义正辞严。

两人相持不下,同时把视线投到三徒弟身上,异口同声地说:“老三,你说,怎么办?”

三徒弟弱弱地看了看两个师兄:“要不……唉,我不知道,你们别打我!”

三人乱作一团,完美地吸引了李建国的注意力。

他了解完情况后,一拍大腿:“一群傻子!开一间房,四个人睡。回头,找人买四间房的发票,回去报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