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1章 红夜遭难

任院长的脸上,带着白口罩,只露出一双跟年龄不相符的,晶亮的眼睛。

他停下手上的动作,沉默地看了我一会儿,最后,点点头。

虽然没有说话,但是,我相信,只要他点头了,就一定能够兑现。

百合始终冲着我“啊”、“啊”地发出声音,我不知道,她是不是在阻止我去管红夜的事情。

在我还不知道百合是我妈吗的时候,她曾经跟我说过这样的话。

“苏米,既然你已经离开红夜了,以后,就永远都不要再跟它沾染上一丝关系。你已经干净了!”

我蹲在百合身边,默默地看了她一会儿,嘴唇贴在她的耳边,跟她说出那样的话,连我自己都觉得自己可恶至极。

我跟她说:“妈妈,我要回红夜了,只要我变回那个肮脏的苏米,你就会认我的,对吧?!”

说完话之后,我抬起头,冲她笑。

百合的眼睛,蓦地瞪得滚圆。我永远都忘不掉,她看我时,那种惊恐和慌乱,却又无计可施的眼神。

“很想骂我,是吗?那就努力活下来!”留下最后这句话,我就头也不回地下了救护车。

救护车的司机,在我下车以后,就迅速地关掉了车门。

救护车鸣着响笛,迅速驶进了浓浓的夜色里。

我站在路边,朝着救护车驶离的方向,安静地看了一会儿,转身,带着小女孩儿坐进了我的车里,匆匆向红夜赶去。

虽然我心里比谁都清楚,现在红夜出事,整个海城的目光,势必都会锁死在它那里。如果我现在回去,之前的一切努力,必然都会付诸流水,我与它,就再也摆脱不了干系了。

可是,官三爷是我的干爹,他对我的好,有目共睹。如果在他遇难的时候,我为了守住自己的名誉,却做了逃兵,那么,这一辈子,我都会跟耻辱摆脱不了干系!

人有时候就是很奇怪,在简单的问题面前,犹豫不决,说自己有选择困难症。

可是,当你有了破釜沉舟的决心时,再难的选择,也都会在几分钟之内做出决定。

在赶往红夜的路上,我给司徒教授打了个电话。

“老师,如果我之前欺骗过您,现在又要去做一件您不愿意看到,但是我必须去做的事情。那么,您还愿意接受我做您的学生吗?”我深吸一口气,问道。

电话那一端,长时间的静默之后,传来司徒教授苍老的声音:“苏米,如果你觉得是对的事情,那么,就去做吧。只是,你一定要记住,无论发生了什么,开学的时候,老师还想再教室里看到你。”

“谢谢您!”

我挂断电话以后,抽了张纸巾,擦了一下眼泪,深呼吸,努力让自己显得更平静,更勇敢。

“你叫什么名字?”我转头,问瑟缩着身子,坐在角落里的小女孩儿。

曾几何时,当我第一次坐洛云川车的时候,脸上的表情,跟她如出一辙。

“小花。”她圆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声音弱弱地回答。

“姓什么?”我问。

她摇摇头:“我没有姓,我从小就是孤儿,是奶奶们把我养大。她们都叫我小花。”

我想起来之前跟小花一起住在垃圾箱里的老人们:“她们现在还好吗?”

小花瞪圆了眼睛,惊讶地看着我,似乎不明白我在说什么。

“你的奶奶们?!”我解释一句。

“哦,刘奶奶去世了,其它的几位奶奶,被官三爷花钱送到养老院里生活了,现在过得很好。”小花说。

“你弟弟呢?叫什么名字?”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跟小花说这么多话,可是,一安静下来,就会特别紧张。

小花愣了一下:“他叫小壮,现在在孤儿院里呢。可是,苏米姐,你怎么知道我有弟弟?”

面对小花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和满眼的疑惑,我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没有告诉她,那个寒冷的冬夜,我见过他们。

曾经,因为她们,我开始觉得,在红夜工作,似乎也没那么坏,答应官三爷要留下来,也是为了能够收留像小花这样的女孩儿。

命运总是充满了巧合,从来不曾想过,今天,把我带回红夜的人,竟然会是她!

半个小时后,我们的车子,稳稳地停在了红夜楼下。

海城的夜色,总是被霓虹灯渲染得浓墨重彩。

花哨的夜色里,红夜很多窗户里面,都冒出滚滚的浓烟,直冲夜空而去。

红夜外面,拉起了隔离带,消防队出动了两辆消防车来灭火。我到的时候,明火已经全部浇灭了,只有那些滚滚的黑岩,还在使劲儿往外冒。

很多群众和媒体,都守在隔离带外,关注红夜的火势。隔离带内,除了消防员,还有小林他们也到了现场。

“苏小姐,您一定要下车吗?要不要,先给洛总说一声?!”临下车之前,司机担忧地回头看向我。

我顿了一下,心底一阵阵发寒。我给他打了那么多电话,他都没有接,既然我都来了,还有必要求助他吗?!

我苦笑一声:“不用了。”

开门,下车,却在下车时,见到了匆匆跑过来的阿东和小燕。

“苏小姐,你不能去红夜。”他宽阔的胸膛挡在我面前,把我隔离在人们的视线之外,压低声音,说道,“我怀疑,红夜的这场大火,有可能是针对你。”

针对我?!

我都已经离开红夜这么久了,谁会胆大到,为了针对我,放火烧了红夜?!

而且,他凭什么就能断定,我一定会插手红夜的事情呢?

我蹙紧了眉头,不可思议地看着阿东。他的判断,完全禁不起推敲。

“你在这里,那洛云川在哪儿?”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我心跳的速度,蓦地加快了许多。

“洛总在睡觉。”小燕抢在阿东之前,告诉了我答案。

呵,睡觉吗?很好!

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笑。

或许,一瞬间就失望到极致,人是会疯的吧?

抬头,看了一眼仍旧在冒烟的红夜大楼,我直接绕过阿东,走进了隔离带。

跟我预料的一样,一旦我出现在媒体面前,所有人都迅速围了过来。问什么问题的人都有,最多的是在追问我和红夜的关系。

我一个问题都没有回答,快步穿过隔离带,走到了小林他们身边。

“上面,还有没有红夜的人?”我问。

小林回头,看到我,先是愣了一下,随后,立刻把我拉到一边:“苏米,你怎么来了?我跟你讲,这里面的事,你不要掺和,快点儿走。”

“上面,还有没有红夜的人?”我安静地看着他,重复了我的问题。既然来了,我就不会走。

小林无奈地看着我,烦躁地挠乱了自己的头发:“听说,有个叫玉红的,还困在火场里。”

“玉红姐?!”小花一直跟在我身边,一听到玉红还困在里面,顿时慌了。

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之前,她娇小的身子,就已经一溜烟儿地蹿进了红夜。

我想都没想,就想追进去,却被小林拉住了胳膊:“苏米,你干嘛?里面现在都是烟,就算没有火,也还是会呛死人的!你懂不懂?!”

他压低了声音,又说:“刚刚那个小女孩儿,会有人救她出来。你快点儿走吧,千万别掺和这里面的事儿。”

说真的,如果有选择,我绝不会出现在这里。

“红夜,现在归我管。”我盯着小林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跟他说明白了自己的立场。

小林愣了两秒,突然笑了,挠挠头,问我:“喂,苏米,不是……你是说真的吗?”

隔离带外,照相机的闪光灯,就像发疯似的,不停地闪烁,几乎要把黑夜映成白昼。

红夜门口处,一个满脸黑灰,身上的衣服都脏到看不出颜色的男人,踉跄着从火场里走了出来。

“苏米!”一看到我,男人落寞的眼睛里,就突然染上了一抹光,原本下垂的唇角,也慢慢变得上翘。

他加快脚步,快速跑到我面前,长舒了一口气,跟我说:“你能来,我就放心了。苏米,欢迎你回家。”

他冲我伸出了手,我顿了一下,握了上去。

“Lucas,具体情况,跟我说一下。”我和他向旁边走了几步,站在消防车的后面。

Lucas尽量简练地跟我说明了一切。

今天下午,突然有一伙带着面具的人,闯进红夜,不由分说就开始打砸。

他们一路从一楼的酒吧,砸到顶层的办公室。一路上,见谁打谁。

幸亏时间还早,下午几乎没有客人。可是,红夜的保安和小姐们,却被打伤了十几个,现在,都已经送到医院治疗去了。

整个打砸的过程中,他们都没有说一句话,而且全都戴着面具。起火以后,他们就迅速离开了。

现在,起火的原因还不知道,得等消防队的勘测,才能有答案。

Lucas说着说着,声音突然低了下去:“苏米,赵经理死了。”

Lucas说,那活儿匪徒把赵经理绑在办公室里,然后反锁了门。起火以后,浓烟从门缝里钻进办公室,等消防队员赶到时,赵经理已经窒息而亡。

听到这个噩耗,我心里特别沉重。

不过,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沉默了两分钟以后,我问Lucas:“三爷呢?为什么联系不到他?”

Lucas摇摇头:“不知道。虽然三爷爱玩儿,以前也经常会失联几天。可是,苏米,我总感觉,这一次不一样,好像出事了。”

他神色幽幽地抬头,望向天空。

消防队员们,两小时之后,才全部从火场撤了出来。玉红被救出来的时候,已经奄奄一息,被120急救车火速送往了医院。

查出来的起火原因是,天然气管道泄漏,遇到明火,造成了爆炸。

小林他们带走了赵经理的尸体,随后,也离开了现场。

一贯纸醉金迷的红夜,就像是泰坦尼克号撞上冰山一样,第一次遭了难,却是致命的打击。

所有人都离开以后,我和Lucas一起,打着手电筒,走进了空无一人的红夜大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