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9章 你不会吝啬一颗肾吧？
原来，那时候，厉家的千金小姐厉文珊，看上了仇易。
就动用了厉家的势力，逼百合离开他。
她给了百合两个选择。
只要她肯离开，她就能保证仇易在海城平步青云，过上人上人的日子。
可是，如果她不离开，就把他们一起，丢进江里喂鱼。
那个年代，每个城市都有很多阳光照不到的阴影。百合挨了打，却也没处喊冤。
百合知道，仇易一直有想要在海城安身立命的志愿。
为了不让他背负心理负担，她只能委屈自己，悄悄离去。
那时候，通信并不像现在一样方便，一个人走了，便是走了，在留下的人的世界里，跟死亡无异。
找？天大地大，到哪里去找？
我心中沉郁，早已经泪流满面：“那么，后来你就娶了富家千金？”
仇易不说话，无力地微眯着眼睛，安静地看着我。他的目光很复杂，像是在回忆那个时代的无奈，好像有些后悔，又有些宽慰。
其实，我能理解他。爱人走了，谁也没有权利要求他满世界去寻找，或者，一人白首。
“你……愿意……”他犹豫着低声开口。
像是有什么话，难以启齿一样。我看着他的眼睛，等着他把话说完。
病房门被打开，厉焱笑得满面春光地走进来，看到我在，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又笑起来：“原来姐姐也在呀，也好，我不用再去找你了。爸，医生刚刚说了，肾移植手术迫在眉睫。既然你们父女情深的，姐姐，应该不会吝啬一颗肾吧？”
他就那样嬉笑着站在门口，表情轻松地，就好像在说，你不介意跟我分享一颗水果糖吧？
我看向仇易，他也直直地盯着我看。
从他的眼神里，我看出了一丝渴求，和希望。
“您刚刚，是想跟我说什么？”我的心跳，莫名地开始变快。他刚刚问我，愿不愿意？愿意什么？是不是，开口跟我要一颗肾？
我的命，是他给的，也是他救的，虽然我从未叫他一声“爸爸”。但是，无论他要什么，只要他开口，我就一定会给他！
仇易跟我对视了一会儿，僵硬的表情慢慢化开。他笑了一下，说：“我只是想问问你，愿不愿意，叫我一声爸爸？”
我整个人，如遭雷击一般，愣住了。
“厉焱，捐肾的事情，你不要再跟你姐姐提。你和你姐姐，都是爸爸的亲骨肉，我一样都疼。不舍得在你身上动刀子，同样，也不舍得在你姐姐身上动刀子。”他转向厉焱，说道。
厉焱仰着下巴，从眼底无趣地打量了仇易一会儿，又打量打量我，嗤的一声笑出来：“反正是你自己的命，你自己拿主意吧！”
说着，他就潇洒地摇了摇手，走出了病房。
我愣了好一会儿，就听仇易无奈地跟我解释，说：“这个孩子，被他吗妈给惯坏了。女儿，你不要跟他一般见识，他的话，你听听就好，都别往心里去……”
我慢慢转过头，看到他努力解释的样子，心中似乎有一块冰山，之前已经在一点一滴得融化，这一刻，轰然倒塌。
“爸。”
仇易的表情，蓦得僵住了，不可置信地盯着我看，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像是从梦中醒过来一样，忽然笑得很大声：“你叫我爸爸了，叫我爸爸了！女儿，我好开心！这二十年来，都没有像今天这么开心过啦！”
他笑得太用力，牵动伤口，疼得眉头紧皱。
我看着他像个老顽童一样，即便眼中含着泪朱，也禁不住笑了。
突然得相认，让我有些许局促。既渴望亲情，又不知道该如何去对待它，我尴尬地站了一会儿，说：“爸爸，我先去问问医生，做配型需要准备些什么。”
说完，我抬脚就要走出病房。
然而，此时，一个高大身影，突然出现在门口，结结实实地挡住了整扇病房门。
“拿我的肾去送人，小女人，你经过我的同意了吗？”
我呆了一下，看到那张朝思暮想的脸时，我发了狂一样地开心。
可是，这张脸怎么这么臭？
“是我自己的肾，好不好？！”我反驳。
“你全身上下，每一寸皮肤，每一根头发，每一个心肝脾肺肾，全都是我的。”他忽然移动身子，步步逼近，“没有我的同意，你连一根头发，都不许掉！”
这样的强势霸道，确实是属于洛云川的气息，也只有在生气的时候，才会这样。我发自内心地畏惧他的强势，下意识地就步步后退，直到，退到墙边。
洛云川的手，“啪”地一下，支在我脑侧。
“是不是，我离开得太久了，让你忘记你自己是谁的人了？”他居高临下地逼视着我，目光，慢慢地落在了我的唇上。
我心里一惊，脸腾得就红了，寄生说：“我爸爸在这儿，你别乱来。”
“爸爸？”洛云川挑眉看着我，眼中，掠过一抹戏谑，“我才几天没回来，你爸爸都认上了？而你这个爸爸，却偏偏要你一颗肾？！”
我蓦地抬头看向他，他的父母，我总是忍气吞声，以最高的礼遇对待。可是，现在我有爸爸了，他却这么不屑？
心中的天平，瞬间倾覆了。
火气顺着脊柱就蹿到了头顶：“洛云川，你想走你就走，想回来你就回来。我这些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究竟知道多少？我昨天差点被车幢死！你在哪里？是他救了我！拿命救的！他是我爸爸，要我一颗肾怎么了？如果没有他，别说一颗肾了，现在浑身上下，所有的器官，都已经变成肉泥了！就连牙齿、骨头，你都找不到！”
我生气地大声说，洛云川的眸色暗了暗，眼中闪过一阵后怕的神色，不过，也只是一瞬，就恢复了平淡。
“咳咳。”病**的仇易，咳嗽两声，洛云川这才松开我，转身，朝他看去。
“洛总，你别误会。我没有跟女儿要肾的意思，她是我亲生女儿，我哪里舍得在她身上动刀子？”仇易艰难地坐起身，我赶紧走过去，拿了一个枕头，帮他靠在后背上。
“哦？是吗？”洛云川挑眉，“她要去跟医生谈配型的时候，我可没见你说一个‘不’字。”
“洛总，您别忘了，我是个伤员。您出现的速度，远比我说话的速度，要快啊！”仇易平静地看着洛云川，“您到底在怀疑什么？”
“你现在说话的速度，倒是不慢。”洛云川的一双眸子，如鹰一般，紧紧盯着仇易。唇角微微抿紧，余光若有似无地打量着我。
仇易的脸色都白了，半晌之后，才微微一笑。
“没错，我确实有我的私心。”仇易突然华锋一转，把我都吓了一跳，蓦地抬眼看向他。
洛云川的脸上，却没有一丝波澜。
“我承认，我想让女儿去做配型。”仇易说，我吃惊不小，刚想张嘴问为什么，他却手心向下压了压，示意我不要说话。
“洛总可能不知道，想要捐献器官，必须是亲属关系才行。如果女儿想要给我捐献器官，就得先满足一个条件，那就是，她的名字，一定要到我的户口本上。”仇易慈爱地看向我，“如果没有配型结果，你应该知道，厉家是不会同意让你认我的。”
说着，他就再也抑制不住情绪，强装出来的微笑，在一瞬间土崩瓦解，剩下的，只有捂着脸，无声地哭泣。
我听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是说，他想通过配型成功，而器官移植又必须走户口程序这一点，逼迫厉文珊，同意把我的户口，安在他们家户口本上。
“我欠了你那么多，总想着，能有机会弥补。女儿，你相信我，我没有打算要你的肾，可是，我是想如果我撑不住这几个月，真得死了，也能留点遗产给你。”
仇易说得我心肝儿都跟着疼，眼泪就冒出来了，抬眸，冷冰冰地看向洛云川：“听清楚了？”
洛云川阴鸷的面容上，突然扯出一抹不屑的笑意：“苏米的名字，只会安在我洛云川的户口本上。”
“洛云川！”仇易都哭了，他还说风凉话，我忍不住开口喝止他。
他目光一转，对上我气呼呼的眼神，挑眉问我：“我是不是阻止不了你为他捐肾？”
我愣了一下，随即，郑重地点点头。
“他是我的爸爸，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死。洛云川，我不想以后的几十年里，都背负着后悔和遗憾生活。”我说。
洛云川脸上闪过一抹无奈的神情，叹了口气，忽然就走过来，大手抬起，就轻轻压在了我头顶。
“既然你这么坚决，我就只提一个条件。”他声音柔柔的，就像是在哄孩子。
“你说吧。”这是要同意了？
其实，每次洛云川为我让步的时候，我都有些心疼他。从来都是说一不二的人，却在我这里，让了步！
气愤和感动交织在一起，让我不知道该以怎样的态度对待他了。
随后，就见他定定地看向仇易，一字一句地开口说道：“如果必须做配型，就让厉焱和苏米一起做。都是你的孩子，没有理由只让一个人付出。”
我完全没有想到，他提的竟是这样一个条件。
仇易也惊到了，圆睁着眼睛看向洛云川，张着嘴巴，好半天都没有说出话来。
提出条件后，洛云川一把拉住我的手腕，不由分说地把我拽出病房。
“你要带我去哪里？”他走得很快，我只能踉踉跄跄地跟在他身后，一如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被他同样强势地拉出了红夜。
“带你去见一个人。”洛云川头也不回地说。
而后，他就亲自开车，把我带到了刑警队。
“刑警队？来这里做什么？”我有些莫名，不过，突然想到，洛云川一直在帮我找百合的事情。
心一下子就提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