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8章 他们也曾青涩过

厉文珊的眼睛很毒,问题直戳要害。

我心中一凛,抬头,看向她背后的厉焱。

此时,他却什么都不在意似的,调皮地冲我眨了下眼睛:“妈妈,爸爸外面红颜知己无数,您觉得,这位苏米小姐姐,会是他的什么人呢?”

“别乱说话。”厉文珊对儿子说着严厉的话,语气却温柔极了,“苏小姐已经有了洛云川,怎么可能会是你爸爸的红颜知己?!”

简简单单一句话,就能听出来,虽然是夫妻,可是,她对仇易,其实并不看重。

言下之意,就是我有了洛云川或者说是洛家这个靠山,根本就不可能看上仇易。

“我的好妈妈呀,我也没有说,她是我爸的红颜知己呀!”厉焱皱着眉头,有些不耐烦地说,“算了算了,我告诉你吧。这个女人,是我爸的……”

他故意拖着长音,我心虚得瞪他,却无计可施。除了亲情和爱情以外,我真得想不到,还有哪种深重的感情,能够让一个人为了另一个人,付出生命!

厉文珊也疑惑地看着儿子,直到,从他的口中吐出“女儿”两个字的时候,厉文珊的脸色,蓦地黑了下去。

“女儿?你就是二十年前……”厉文珊吃惊地看着我,久久不能说话。

“苏米,考试时间要到了。”磊子拉着我的胳膊,准备拉我走。

我回头,又看了一眼昏迷中的仇易,他是为了救我才受这么重的伤,我现在不能就这么走了。

“厉家都来人了,你就放下心来去考试,等考完了,我再带你过来看望仇总。”磊子说完,就强硬地把我拉出了医院。

早高峰,我们遭遇了大堵塞,赶到考场的时候,考试已经过了一半。

学校有规定,开考15分钟后,就不允许学生再进入考场。我跟监考老师解释了半天,嘴巴都说干了,他就是不许我进考场。

磊子气不过,与他发生了争执,相持不下之时,我只感觉一阵阵头晕。

紧张复习了半个月,昨天又一夜未睡,担惊受怕到现在,我的精神状态特别差,眼前一阵阵发黑。

“明知道今天要考试,还不好好睡觉,养足精神,都不知道你们这些学生,脑子里每天在想些什么。就你现在这样子,怎么参加考试?准备准备,下半年补考吧。”监考老师不耐烦地看着我,应该是讨厌我这种“不守规矩”的学生吧。

“我不能补考。”身体状态太差,说话的时候,明显气息不足。

“什么?”监考老师没听清楚我的话。

“我说,我不能补考,也不能挂科。”我仰头,定定地与他对视。

若是以前的我,会给老师留足了面子,尽量选一个折中的办法,来处理这件事。如果他一定不同意我考试,我真得会选择委屈自己,去放弃,去补考。

可是,现在的我,跟以前大不同了。

“磊子,帮我看住他。我进去考试。”说完,我就拿着笔袋,直接进了考场。从讲台上抽了一张考卷,就坐到了贴着我名字的位置上。

磊子用一招擒拿,治得老师动弹不得。

“你这个学生,胆子也太大了吧!我要跟校长举报你,给你成绩作废!”监考老师气得满脸通红。

一个半小时的考试时间,现在还剩下不到四十分钟。我也管不了那么多,先完成考试。

而,就在我提起笔的那一刻,特招班的同学,却像是天降奇兵一样,突然从走廊的各处,冒了出来,齐齐围在了我们考场外。

跟他们一起来的,还有学校的校长和欧阳教授。

“孙老师,考场外面,不要大声喧哗。”校长板着一张严肃的面孔,批评道。

“校长,你看看,现在的学生成什么样子了?自己迟到了,还敢威胁老师!还带着保镖来学校,你看看,她有点儿学生样儿吗?”磊子松开了监考老师,他立刻跑到校长身边,一开口,就气不打一处来。

“孙老师,具体情况具体处理,学生们都跟我说了,这个学生迟到不假,可是,你也应该懂得变通。她昨天夜里发生车祸,差点被撞了,今天还敢来考试,已经很不容易了。我们老师,就要以学生为重,他们有错,我们要惩戒,可也不能因为死规矩,就伤了学生的心。”

新校长一番话,引来了无数掌声,就连正在教室里认真答题的同学们,都大声叫好。

我感动得朝窗外望去,特招班的全体同学,全都冲我竖起大拇指,眼中满满的都是鼓励和信任。

这一瞬间,心中就好像突然盛满了江河湖海一样,有一种汹涌澎湃的情绪在肆无忌惮地蔓延。

我用了我平生最快的速度答卷,没有拖延交卷时间,没有给监考老师留任何的把柄。

走出考场的那一刻,阳光异常得明亮。

这些同学,像是商量好一样,一直守在我的教室门口。他们围拢过来时,我冲他们笑笑,随后便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再次醒来时,是在校医室里,医生说我没有问题,只是太劳累了,休息休息就好了。

有同学提议去夏威夷游玩,顺便休息。而我,却只能跟大家道歉。

“对不起,昨天夜里,发生了一些变故。我必须留下来,不能跟你们去夏威夷了,你们好好玩呀!”仇易还躺在医院里,他是为了救我才受伤,这种时候,不管出于亲情还是道德,我都不能出去游玩。

“没关系啊,我们可以改时间,等你处理好所有事情。”

“是呀,我们是一个整体,要去就一起去,一个都不许少!”

“对!”

“同意!”

医务室里,同学们热火朝天地议论。

后来,我才知道,昨天那场车祸惊动了全城。他们怕我今天考试会考不好,所以,一大早就自发得守在学校里,打算帮我解决任何突发事件。

海师大是全国有名的重点大学,能考进来的学生,都是各省的优等生。

一直以来,我们都是被他们鄙视的一群人。

但是,也就是这群所谓的“学渣”,给了我最温暖的保护。

我发自内心地爱他们!

身体稍微恢复些以后,我直接去了医院。

令我意外的是,仇易已经从重症监护室转进了普通病房。

医生说,他的内脏只是稍稍错位,纠正过来以后,并没有太大问题,体表也没有太大的伤。所以,现在就当普通病人治疗就可以了。

“谢谢,谢谢医生!”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这么好的消息,我居然想要流泪。红着眼圈儿,一直跟医生道谢。

医生善意地笑着看我,不过,转而又说:“这次车祸,他能伤这么轻,确实是个奇迹。不过,有一点我得提醒你,你父亲的肾,必须要尽快手术。”

“现在有合适的肾源吗?”我赶忙问。

医生的脸上,现出一抹无奈的神色,然后,缓缓地摇摇头:“肾源紧缺,现在,每个医院都有大量的病人在排号,有些甚至已经排到十几年后了。想要通过捐献的途径,获得肾源,可以说能手术的机会非常小。”

“那您的意思是?”我疑惑地看向医生。

“哦,苏小姐,你别误会,我不是让你们去买肾源啊。这也是不符合我们医生职业道德的事情。”医生推了推脸上的黑框眼镜,认真地跟我解释。

“排不到肾源,又不能买,那么……”我低声呢喃了一句,带着某种不确定的猜想,问医生,“只有近亲配型捐献这一条路了?”

医生点点头。

“苏小姐,您回去考虑考虑,时间有限,如果决定捐献的话,就尽快来医院做配型。”医生用怜悯的眼神,看着我,有些难以开口地轻声说,“人类有两颗肾,其实,一颗也够用了。”

“……好。”

我有些怔忡地走出医生办公室,生活又给我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走进仇易病房的时候,厉家没有一个人在这里,只有他自己,孤零零地躺在**。见我进来,他虚弱地冲我笑了一下:“女儿,你来啦!”

我赶紧擦掉眼中的泪水,努力去笑,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很开心。

把手中的果篮,放到他的床头柜上之后,我就拿了张小凳子,坐到他的床头。

“你要不要吃苹果?我帮你削一个!”我问他。

仇易虚弱地摇摇头:“不吃啦,看着你,我就很开心了。”

他的脸色,还有些苍白,不过,医生说没事,只要再在医院里休息几天,就会好了。

似乎,经历过生死的人,都会有很多感慨。

一整个下午的时间,他都在慢悠悠地给我讲故事,讲他和我妈妈年轻时的故事。

那时候,他们都年轻,都在厉家的工厂里干活。

他是一个小小的车间主任,我妈妈刚从农村出来,长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他一眼就被她吸引住了。

后来,他们就相爱了,过了一段平静而美好的生活。就像现在所有的小情侣一样,偷食了禁果。如胶似漆,耳鬓厮磨。

每天一起上班,一起下班。

他在前面卖力地骑车,她坐在后车座上开心得大笑。

他以为,这样的幸福,他能拥有一辈子。

可是,直到有一天,他加班后,回到家里,却发现百合不见了。那会儿的百合,还叫伍丽。

他发了疯一样,骑着他那辆高架自行车,满海城地找她。

找了三天三夜,最后,甚至望着冰冷的江水,有一种想要跳下去,到江底下找一找的冲动!

听到这里,我的眼眶湿润了:“她到底为什么要离开?如果她不离开……”

我想说,如果她不离开,我也不至于连个家都没有。可是,我说不下去了。

仇易无力地伸手,帮我擦掉了脸上的泪珠。

“不怪你妈妈,也不是她自己想离开。直到很久以后,我才知道,整件事情,都跟厉家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