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 熏臭自己就不许上我的床

“你是……谁?”外婆使劲儿眨巴着浑浊的双眼,紧紧盯着仇易看。

仇易显然不认识外婆,愕然片刻,刚要说话,我立刻抢在他前面说:“一个朋友。”

“仇总,你先走吧,我有些私事要处理。”我对仇易讲,同时,把西装外套还给了他。

我自己也越来越弄不清楚自己的想法了,应该是怕他再待下去,会旁生枝节吧?!

可是,隐隐的,我又怕外婆一旦认清楚仇易的身份后,会冲他大发雷霆。

我仍旧不喜欢仇易,可是,也许在心里,已经默认了他父亲的身份吧。

仇易眼神复杂地看了我一会儿,最后,还是默默地点点头,带着一众保镖走下了楼梯。

“他……”外婆看着仇易离开的背影,突然用长满了皱纹的嘴巴,开口说话。

我生怕她会识破仇易的身份,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

而,外婆接下来的一句话却是:“他挺有钱的啊!”

我几乎被她雷倒,不过,也庆幸她没有追根究底,询问我仇易的身份。

我带她去山脚下,随便找一间馄饨店,坐了下来。

外婆像是很久都没吃过饭一样,一口气吃了三大碗馄饨,吃完后,才打着饱嗝儿,满足地摸了摸肚子。

“现在可以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了吧?”我说。

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外婆就开始抹眼泪,带着哭腔诉说:“伍悔呀,你这次可得救救我们娘俩儿呀!如果你不帮我们,我和大官儿就会死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死了连副棺材都没有呀!”

“说事儿。”我实在讨厌她这种毫无意义的哭诉。

“出车祸啦,出了两次车祸。”外婆一把拽住了我的手,用一种祈求的眼神看着我。

“什么时候出的车祸?”

“就是大官儿和林冉领结婚证那天。”她呜呜咽咽地哭。

伍大官和林冉领结婚证的当天,林冉的父亲在车间里出了事故。我好不容易联系到林冉和伍大官儿,而后,伍家一家人都去了医院,识破林冉并不是白富美的身份后,秦翠花对林冉一家恶言相向,把林冉父母气了个半死。

回忆起来,好像也是从那一天开始,林冉开始变了。

她以前那种高傲和功利的气质,似乎一下子都消失了,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跟到了仇易身边。现在的她,低眉顺眼,身上时有伤痕。

我不愿意去想那样的伤是怎样来的。

因为,我在红夜的时候,见过太多……

后来,外婆絮絮叨叨,又毫无条理地说了许多话。

原来,伍家人强行拉着林冉从医院离开以后,因为生气,伍大官儿开车一路急奔,他们的目标,是回我腾龙苑的别墅去过夜。可是,却因为他喝过酒,把车开得摇摇晃晃,在闯了几个红灯以后,连人带车,一头扎进了路旁的绿化带里。

怕被警察发现,在伍大财的坚持下,没有驾照的他,替换掉了伍大官,自己坐上了驾驶座位。

后来,在经过一段没有护栏的两车道山路时,对面驶来一辆小车,伍大财避闪不及,就翻进了一旁的山沟里。

坐在前排的伍大财和秦翠花,当场身亡。

伍大官昏迷,外婆被困在车里,动弹不得,眼睁睁地看着林冉下了车,沿着山沟沟的小石滩,踉踉跄跄地走得没影了。

“我拼命喊她,她就是不理我呀!真得是不念一点儿情分呀!”外婆像是完全没办法相信,自己的孙媳妇儿会扔下整车人,自己逃命。

我心中冷笑,你们带走林冉的时候,她父母也拼命喊她呀,你们有讲究一丁点儿感情,把她留下来吗?

后来,幸亏警察及时赶到,救下了他们。

伍大官在医院度过了危险期后,因为没钱交医疗费,外婆只好带他出来,在郊外的一个垃圾场旁边,搭了个窝棚,安置了他。

平日里,她就靠乞讨为生,有时候也能讨到一点儿热粥软饭,她都不舍得吃,全都带回去给伍大官。

所以,也就造成了她像今天这样,一口气吃了三碗馄饨,连汤都喝得一干二净的场面。

“我想去找你,可是,我太老了,完全记不得去你家的路。大官现在刚从昏迷中醒过来,手机也在车祸中丢了,又记不得你的电话号码,唉。伍悔呀,你知道我们一老一小的,过得是什么日子吗?狗都不过这样的日子呀!”她说着说着,又哭了。

我心中默默然,那样的日子,我不是也过过吗?

“伍悔呀,你能给你那个假妈妈安排住处,也得给我们找个地方住,我和大官儿才是你真正的亲人呀!”外婆说得理直气壮。

我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很好,你终于说到点子上了。我不认识自己的妈妈,可是,你不可能不认识你自己的女儿。为什么你明知道她是假的,还要跟她一起骗我?我真正的妈妈,叫伍丽,对不对?”

当时,洛云鹤质疑我妈妈是假的时,可是外婆亲口证明,说她是我亲妈。

“你……都知道啦?!”外婆有些惊讶,最终,就垂下了眉眼,唉声叹气地说,“我们也去找过你的妈妈,可是,她不许我们倚靠你。伍悔,你那么有钱,都住别墅了,不依靠你,我们依靠谁去呀?刚好,那个女人能跟我们和平相处,所以……”

“所以你们就各取所需,联合起来,欺骗我。”我说。

外婆点头,说:“不那样做的话,我们早就饿死了。我们一家人,本来在许县待得好好的,是你男人害得我们无家可归,现在,又害死了……”

她又说不下去了,用手捂着嘴巴,呜呜咽咽地哭。

“你们今天这样,不是任何人害的。是你们应得的报应。”我自己都能感觉到,自己的声音,冷到了极点,不带一丝感情。

隐隐得感觉,我等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你知道伍丽在哪里吗?”我不确定她知不知道“百合”这个名字,所以,我一直都跟她说“伍丽”。

外婆摇摇头,说不知道,如果知道的话,她早就去找她了。她是伍丽的亲妈,伍丽要是敢不管她,是要遭雷劈的。

说完,她又饶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说:“不管外婆的死活,也是要遭雷劈的。”

我现在对她越来越无语了,连争辩都懒得争。

吃完馄饨,外婆又打包了两碗馄饨。而后,我就跟她一起,去了他们安身的窝棚。

窝棚在一个垃圾堆放点的附近,离禅隐寺不远,走过去也只要十几分钟时间。

当我看到那个用满是油污的花条布和几根木棍儿支撑起来的窝棚时,我忽然想起了周芸。

她在红星小区的楼梯间栖身的场景,我一辈子都忘不了,那种恶臭味儿,我现在回忆起来,仍旧忍不住想要干呕。

而眼前这个肮脏不堪的窝棚,跟周芸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现在才刚入夏,还不是苍蝇蚊虫真正盛行的时间,而,这个窝棚的附近,却围满了苍蝇,离得老远就能听到“嗡嗡嗡”的声音,就跟有飞机飞过似的。

不过,最吸引我注意力的,还是站在窝棚前面的,那两名穿着西装制服的人,一男一女。

他们面冲着窝棚,似乎在跟里面的人说什么。

“他们是谁?”我问外婆。

外婆撇撇嘴,说:“催债鬼呗。”

我不明就里,跟着外婆走过去,刚一走进,外婆就用木棍儿,使劲儿敲碗边儿,发出“当当”的声音,吸引了那两人的注意力。

“好心人,给点儿钱吧!可怜可怜我这个老太婆吧!”外婆就像是一个真正的乞丐一样,弯着腰,把拿碗的手,高高地扬到那两人面前。

两人脸色讪讪,后来,那个年龄不大的女人,从口袋里掏出了十块钱零钱,放进了外婆的碗里。

“老奶奶,您能劝劝您孙子吗?那两具尸体,再不处理,是真得不行啦!”女人一边捂着鼻子,一边耐着性子跟外婆说话。

“有什么事,你跟她说,她有钱。”外婆指了指我,就走进了窝棚。

那一男一女对视一眼,就朝我走了过来。

后来,我才知道,这两人是殡仪馆的工作人员。

人家别人家有个白事,都是自觉地去殡仪馆火化,可是,伍大财和秦翠花的尸体,从医院太平间拉出来以后,迟迟没有去殡仪馆火化,他们这才一次次来劝说。

“我们都来第五次啦!”女人皱着眉头跟我说,“他们非得说没钱火化,真不是我们有意要难为他们,现在是真得不允许在土里埋尸体。你应该跟他们是亲戚吧?老太太说你有钱,你看,能不能先把尸体火化了?就这么摆在窝棚里,现在已经腐烂了,现在,天越来越热,时间久了,怕是要传染疾病呀!”

她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认同。

我跟她咨询了价格,她说,一具尸体的火化价格是800元,不过,他们已经跟领导申请的优惠价格,两具尸体1000元。

我“哦”了一声,便沉默了下去。

不是觉得1000元有多贵,只是不知道该不该出这个钱。想想伍家人对我做的一切,我有了些许的犹豫。

那女人看我沉默,就特别着急,一直跟我不火化的害处。

她的话,我都听了进去,同时,一想到现在,那窝棚里并排躺着两具已经腐败的尸体,就觉得特别恐怖。

而且,我也明白了,为什么才刚刚入夏,这里就会苍蝇成群。

我的脑海中,出现了一黑一白两个小人儿,在打拉锯战。

一个人说,伍家人自私自利,坏事做尽,虽然说这是他们的报应。你被他们害得还不够惨吗?还想要帮他们?

另一个说,不管怎么说,他们也是你的亲人呀。

就像外婆说的,我妈妈不管我,如果不是他们一家,我早就死在外面了。

最终,我的感性战胜了理性,点头,同意出钱给他们火化。

女人的脸上终于露出了轻松的笑容,而,与其同时,一只温暖的大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

“小女人,你把自己熏臭了,可不准再上我的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