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烙戒
“洛云川，你看呀，我从来都没脱下过你送给我的戒指。”我心中一动，笑着对他说。
我把右手，高高抬起，举到他眼前。
“你看啊，你送我的戒指，永远都烙刻在我的无名指上，这一辈子都不会拿下来。”
洛云川的眼眸，微微转动了两下，我看不出他是什么样的神情，转瞬之间，却又恢复了沉寂。
一直到回到公寓，他都再也没给过我任何回应。
小护士说，洛云川今天能做出这么多反应，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治病这种事情，要循序渐进，不能强求。
我按捺住性子，给洛云川盛了一碗粥，递到他面前。
不过，任凭我怎样劝说，他始终没有吃一口。
小护士说，淡定，淡定，循序渐进。
后来，他们又给他输营养液了，看着那扎进皮肉里的钢针，和一滴一滴落下来的药液，我觉得，好像有人在拿针扎我的心脏。
久不进食，洛云川的精神状态，自然不会很好。
挂着营养液，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不过，却睡得很不踏实，没有四五分钟，就会醒来，然后再睡，再醒，如此循环反复。
这样的他，让我很心疼。
灵机一动，我立刻掏出手机，找到我的手机铃声，播放。
突如其来的音乐声音，把守在旁边的小护士，吓了一大跳，立刻就用责备的眼神瞪我。
她刚要开口阻止我，我立刻竖起食指：“嘘。”
洛云川眼皮之下，原本在快速颤动的眼球，突然不动了。
音乐声，在寂静的空间里，显得那样空灵悠扬。
我坐在床边，安静地看了他许久，直到，他再一次幽幽醒转过来。
小护士对我竖起了大拇指：“苏小姐，还是你有办法。洛总这一觉，睡了足足有四十五分钟呢！”
我抿唇微笑，小心地伸手，握住洛云川的手。
我觉得，他应该不像今天刚见面时那样抗拒我，牵他手的时候，他已经不再抗拒。
只是，原本那双永远都神采奕奕的眼睛，再也没有了星光闪动，黯淡地如同一汪死水。
挂完营养液以后，所有的医护人员，就都退出了房间。
我带洛云川去浴室，帮他洗澡。
他像是一个木偶一般，任由我帮他脱鞋子，脱衣服。
我的心在狂跳，每脱掉一件衣服，我都要深呼吸好几口，才敢再鼓足勇气，帮他脱更里面的衣服。
当他的身体，完完全全地暴露在我面前时，我猛地捂住了嘴巴，哽咽出声。
公寓的卫生间很小，没有浴池。
我打开水阀，将淋浴的水花浇在我自己的手腕内侧，设定到合适温度，才敢转过去给洛云川冲澡。
晶亮的水花，打在他后背的肩胛骨上，只停顿片刻，就顺着弹性不足的皮肤，慢慢往下滑落。
洛云川可是有八块腹肌的模特身材啊，如今……
每一个动作，我都做得小心翼翼，就像是在冲洗一件艺术品一般。
洗完澡后，我用毛巾帮他擦干身子，就给他穿上浴巾，让他坐在矮凳上，拿着个吹风机，帮他吹头发。
吹风机发出“呜呜呜”的声响，我的手指，在他的发丝之间，一次次撂过。
洛云川就像是个乖巧的孩子，一动也不动地，任由我为他做一切。
等把他安顿到**以后，我将卧室的灯光调暗，就小心翼翼地走到了公寓门外。
门外，并不宽敞的走廊里，阿东和一群医务人员，像是人才市场旁边等活儿的民工一般，各自找了一处角落，分立在走廊两侧。
我小声地跟他们讲，洛云川睡下了，他们可以去休息了。
可是，却没有一个人听我的话。
小护士跟我说，让我不要浪费口舌，出于职业本能，他们绝不会离开病人太远。
她叮嘱我，夜里有什么事情，一定要叫他们。
拗不过这群人，我只能点点头，又回到房间里。
我琢磨着，明天要去腾龙苑一趟，把别墅收拾出来。别墅里房间多，洛云川住那边更合适，起码，这群敬业的医生护士不用再跟着遭罪了。
等到洛云川睡熟以后，我才到卫生间去打了一盆冷水，坐在落地窗边的躺椅上，安安静静地泡脚。
扭伤脚的24小时以内，必须要用冷水泡脚，如果用热水泡脚的话，明天会肿得更厉害。
我手托着下巴，出神地看着落地窗外，大半个海城的夜景。
夜色之中，洛氏集团和YJ集团的灯管logo，一个赤红，一个金黄，都分外惹眼。
我不由得想到，两个月前，洛云川最落魄的时候，也是像这样，坐在这张躺椅上，看着这两家公司的logo的吧？
那时，他在想些什么呢？
威风凛凛的海城帝少，令人闻风丧胆的商场屠夫，如今，正骨瘦如柴地躺在**。
窗外，是他曾经拥有，却再也无法染指的一切。
不由得有一种沧海桑田的变迁之感，世事无奈，还好，我们可以在一起。
正胡思乱想着，手机铃声突然响起。
吓了我一大跳，我赶紧把脚从水盆里抬起来，跳着脚，去靠墙的书桌上拿手机。
睡九州？
我一接通电话，听通之中，就传来睡九州激动的叫喊声：“我靠，苏米，你还活着呀！吓死我了。”
我能想象得到，他电话那头拍着小心肝儿说话的样子。
我说：“我又哪里做错了呀？让你误会我死了？”
离交稿日期，应该还远着吧？
“苏米，你不上网吗？现在网上铺天盖地，全都是你的新闻。我真怕你会撑不住，想不开……反正你记住，就算你想死，也一定要把稿子写完交给我呀！”睡九州殷切地叮嘱我。
心头，一万只羊驼奔腾而过。
我说了句：“知道了。”就挂断了电话。
其实，我想说的，是另外一个词……
睡九州说的事情，早在我的预料之中，也并没有感觉有什么意外。
刚挂完电话，没多会儿，司徒佑宁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苏米，你现在在哪里？”司徒佑宁像是在外面走路，那边有呼呼的风声。
我沉默片刻，并不打算告诉他我的具体位置，就问他找我有什么事情。
“我现在要见你。”他说。
“到底什么事呀？”我问，没等他回答我，通话突然中断。
我歪着头，想了一会儿，大概司徒佑宁也是上网看了新闻，跟睡九州一样，怕我想不开吧？
我抿唇而笑，有人牵挂的感觉，挺好。
不过，他们不知道的是，我的心里，现在并不像想象之中那样，有太多的波动。
反而，觉得安静又幸福。
看着**洛云川熟睡的侧颜，我明白，我的安全感，全都来自这个男人。
就算外面的世界，正在被龙卷风肆虐，被海啸侵袭，那又怎样呢？有他在，我足够了。
我一瘸一拐地，走回到床边，看了洛云川一会儿，忍不住，在他额头上，吻了一下。
洛云川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
我怕打扰他的睡眠，赶紧离开他的额头，然而，我还没完全抬起头来时，就见他嘴唇翕动，似乎在说什么。
他的声音很轻，我几乎听不清楚。
“洛云川，你在说什么？”我低声问他。
他的嘴唇又动了两下，说了些什么，我仔细聆听，只捕捉到一个模糊的发音：“J……”
J？
简？
我脑子里轰得一下，一瞬间，全白了。
我拼命否定自己的猜想，那只是个“J”，不一定是“简”呀！
说不定，他是在说厉杰的“杰”字，又或者，做梦梦到了YJ公司？
……
然而，我越是跟自己辩驳，就越觉得那个字肯定就是“简”，简瑶的简。
难道他做梦的时候，喊的是简瑶的名字？
我拼命摇头，努力想要把这个想法，从脑海里甩出去。
就算是简瑶，又怎么样呢？我已经决定了，这辈子，完全相信洛云川，只要他说他爱我，我就毫不怀疑！
什么简瑶，什么田雨欣，统统不去管就好啦！
只要他说，我就信，就好啦！
我一遍一遍地给自己心理暗示，像是心理催眠一样，渐渐地，我平静下来。
昏暗的灯光下，我怔怔地坐在床边的矮凳上，看着洛云川。
耳边，忽然想起一丝微弱却极尽邪恶的声音——苏米，你别再自欺欺人啦！你在他心中的地位，永远都比不上简瑶！
我历经磨难的心脏，这一刻，像是忽然被一只手掏了出来，丢进了绞肉机。
正在我暗自神伤的时候，手机铃声再度响起，仍旧是司徒佑宁。
“喂，老师，你找我有什么事吗？”我把手机举到耳边，有气无力地说道。
“开门。”他忽然说。
“嗯？”
“你出来见我，这里有个大个子不让我进去。”
我略带着些疑惑地走出公寓，就看到，走廊上，阿东像个门神一样，杵在走廊正中央，挡着比他矮了足足一头的司徒佑宁。
一看我出来，司徒佑宁就跳着脚，冲我招手。
我小心翼翼地关门，走过去：“老师，你怎么这么晚，过来找我？”
阿东很自觉地站到旁边，司徒佑宁微低着头看我，眼神明暗莫辨。
我仰头看他，等待他回答我的问题。
然而，下一瞬，他却猛然抬手，“啪”得一巴掌，甩在我的脸上！
“老师？”我讶异出声，左半边脸，瞬间火辣辣得疼。
司徒佑宁的眼中，隐隐闪着泪光，甩了我一巴掌后，手就在身侧捏成了拳头。
阿东一看他打我，就想要教训他一下，被我拦了下去。
司徒佑宁的脸上，是从来都没有过的愤怒。
“不想失学的话，就跟我走！”说完，他一把拽住我的手腕，就要带我离开公寓。
我没有提防，被他拉着，往前踉跄着走了两步。
扭伤的右脚又不小心扭了一下，钻心的疼。
“老师，这么晚了，你要带我去哪里？”我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