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一起面对

我一听洛云川醒来了,就再也顾不得两位警察大哥的感受,转身就要往回走。

小警察这次不乐意了,一伸手,挡住我的路:“你还想跑吗?”

我说我没打算跑,洛云川醒了,你让我回去看看他。

“就看一眼,好不好?”

“不行!”小警察果断拒绝,“你的信誉值为零,不能再相信你了。”

其实,也不怪他不相信我,连我自己都快不相信自己了。

只要一见到洛云川,脚下就跟沾了浇水似的,再也迈不动脚步。

我自知理亏,也不好意思跟他争辩,红着脸,踌躇地站在原地。

背后,黑大个儿掰动手指,发出响亮的骨节“啪啪”的声响。

小警察吃过黑大个儿的亏,吓得往后一缩,但是,却仍旧执拗地挡住我的面前:“你……你别吓唬我啊!我在执行公务,你要是敢动我一下,就是袭警罪!”

黑大个儿壮得跟头熊似的,才不管什么袭警不袭警的,黑着一张脸,就走了过来。

我怕他真得惹出事情来,赶紧让他站在原地,不许动。

两名警察,都是不太好商量的表情,我深深地望一眼公寓的门,对小护士说:“他太多天没吃饭,不要让他一下子吃太硬的东西,电饭锅里的粥,拔了电以后,闷十分钟再给他吃。麻烦你跟他讲一下,我有点儿事情要做,今天晚上……”

有过在审讯室过夜的经历,我也说不好,自己今天晚上究竟还回不回得来。

话到嘴边,却不敢轻易地说出来。

如果我说我晚上一定会回来,如果到时候不回来,洛云川一定会感觉失望。

如果我说我今晚不回来,他现在就会失望。

无论怎样讲,对他而言,都是一种伤害。

然而,现在的洛云川,一丝一毫的刺激,都不可以。

“算了,就这些吧。”我交代完小护士,让她帮我好好照顾洛云川,就转身跟着警察,往外走。

小护士的眼睛红彤彤的,气得跺着脚骂小警察:“你这人是木头脑袋吗?怎么这么认死理?让苏小姐去看洛总一眼,怎么了?就耽误几分钟时间,你会少发工资吗?”

我冲她摆摆手,示意她不要骂了,职责所在,警察做得并没有错。

小护士憋着眼泪,鼻头都变得红彤彤的了:“可是,苏小姐,我就是觉得你和洛总好可怜呀!”

可怜?

第一次有人说,我和洛云川都可怜。

一个人人唾骂的小姐,一个万人之上的总裁,终有一天,也有了同一个属性词了呀!

——可怜。

我苦笑,摇摇头,替她擦干了眼泪。

每个人,都有自己必须要走的路,要过的河。

我深信,洛云川度过如今一难之后,以后的道路,必定一路坦途。

而我,我垂下了眼皮,不能多想。

正打算跟着警察走,忽然听到小护士惊呼一声:“洛总?”

我一回头,就看到穿着一身白底灰花纹绸质睡衣的男人,正站在公寓房门口,一瞬不瞬地盯着我看。

他的半边身子露在门外,半边身子在门里面。

绸质睡衣的面料,远比西装面料软得多,此时,套在洛云川的身上,显得特别宽大。

全身上下下,没有一处是贴身的,然而,每一处关节处,又都高高地耸起。

他刚刚睡醒,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眼睛里,也没有一丁点儿光,只是站在那里,怔怔地看我。

洛云川!

他终于不再沉默了吗?竟然能一个人走出房门来?

心中欣喜万分,我再也顾不得警察的阻拦,拼命冲过去,路程很短,我几秒钟就跑到洛云川面前。

然而,心跳却变得极快。

“洛云川,我做了你做给我的菜,你快去尝尝好不好吃,一定要多吃点儿哟!”我尽量轻松地跟他说话,睁大眼睛,仔仔细细地看他的脸,想把他面上的每一个棱角,都印在脑海里。

洛云川并没有给我一丝反应,只是木头人一般地站在门边。

我心中的狂喜,如散落的鸟羽一般,渐渐落了下去。

“洛云川……”我抬手,指尖触到他的脸庞时,传来丝丝凉意。

洛云川下意识地向后仰头,避开我的手指。

目光越过我,落在我身后,两名警察的身上。然而,就在这一瞬,我忽然在他的眼中,看到了一丝情绪。

他的眉心,几不可见地蹙起。

眼中的情绪是——怒?

对于洛云川的反应,我说不上是高兴还是害怕,赶紧跟他解释:“没有什么大事,就是协助调查,不用担心的,呵呵。”

“洛云川,你乖乖吃饭,乖乖睡觉,我先走了,等你睡醒,我就回来了,好吗?”我说完,就自作主张地抱了他一下。

这一次,洛云川没有躲,可是,我却想逃了。

他的骨头,硌得我真疼啊!

努力憋回去的眼泪,一瞬间又涌进了眼眶之中。

我怕他看到我哭的样子,赶紧转身,压着声音说:“你要乖,等我回来!”

说完,我抬脚,就要往前走。

而,在我挪动脚步的瞬间,手却被一只大手,一把抓住,紧紧地攥在手心里面。

洛云川?

我猛地回头看他。

小护士惊喜地掩面哭泣:“太好了,洛总终于……要回来了。”

任正川院长说,洛云川自己主动关闭了与这个世界的通道,把自己封闭起来了。

治疗的关键点,无非就是重新打通这一条通道,让他愿意对外在事物做出反应。

这一次,洛云川主动牵起我的手,是不是说,他愿意走出来了?

我惊呆了,一瞬不瞬地盯着洛云川:“你不想让我走,对不对?洛云川,你有没有什么话,想要跟我说?”

我惊喜万分,激动地都有些颤抖了。

不过,洛云川一直都没有说话,只是,手上的力度特别大,攥得我手都疼了。

我冲洛云川笑,笑着笑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我知道你不想让我走,可是,很多事情,必须我自己去面对啊!”我现在说话的语气,很像是在跟一个孩子说话,耐心,温柔,谆谆善诱,“洛云川,你也一样啊!你也有必须你自己去面对的事情,你要勇敢起来,我相信,我的男人不会被任何事物打倒!加油加油加油!洛云川!”

“不管以后的人生道路上,有多么强大的对手,我都会和你一起面对!”

我双臂环绕过他的腰,耳朵贴在他的胸膛上,聆听他心跳的同时,说出我此时内心中最真实的话。

“好了,洛云川,我该走了。”我微笑着松开他。

然而,他却并没有如愿地松开我的手,竟然加大了力度,执拗地将它攥得更紧。

小警察的耐性,显然已经到了尽头,走过来,对洛云川说:“这位先生,请您不要耽误我们工作!再耽误下去……靠……你抱我干什么?”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阿东一把给扛上了肩头,大步流星地走到走廊尽头,扔麻袋一样,直接给扔进了电梯里面。

洛云川的嘴唇翕动,吐出几个生涩的发音。

声音很小,我听不清楚,只能点起脚尖,让耳朵靠近他的嘴唇。

温热的气息,扑在耳郭上,心里痒痒的。

或许是因为长时间没有开口说话的关系,洛云川的声音干涩又沙哑,咬词都有些困难。

这一次,我听清楚他的话:“一……起……面……对!”

我心里猛地一颤,反手抱紧了他的腰!

当我和洛云川,手牵着手出现在派出所里面的时候,挺着个将军肚的所长,飞速从三楼办公室跑下来。

“洛总,您怎么亲自来了?是专门护送苏小姐过来吗?”所长脸上挂着笑意,去跟洛云川握手,可是,洛云川却眼皮都没抬一下。

他似乎很热,一直拿面纸擦汗,伸到半空之中的手,尴尬地举了半分钟,又讪讪地放了下去。

这家派出所,是海城最基层的,办公楼也只有三层。

所长以前应该是认识洛云川的,态度恭敬地不得了。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有洛云川在,他都没让我进审讯室,直接把我俩请进了他的办公室。

我和洛云川坐在皮质沙发上,隔着茶几,两名警察坐在塑料凳子上,凳子比茶几还高,他们做记录的时候,都得弓着腰才行。

所长陪坐在一旁的单人沙发上,一直笑,不停地擦汗,紧张得不得了。

阿东橡根电线杆子似的,笔直地杵在办公室门口,旁边,一群身穿白大褂的医护人员,时不时地探头进来,看看洛云川的身体有没有问题。

医生警告审讯员说,洛云川不能受一丁点刺激,让他们一定注意说话的分寸。

后来,那两名警察问话时,真得就细声细语。我怎么觉得,他们的态度,比我面对顾客的时候,还要和风细雨?

看来,我要改善服务态度,力求精进啦!

这样的场景,让我这个被审讯的人,都觉得很不自在。

各位老大,你们确定是招我过来审讯的吗?

年龄,姓名,职业,省份证号……每一个问题,我都如实回答。

职业一项,我回答的是“学生”,我觉得,这应该不算是撒谎吧?

审讯的过程之中,我多次被问到跟照片有关的问题。

我决口不提“黑金派对”的事情,一口咬定,那张照片就是电脑合成的。

不是我要说谎,而是我知道,“黑金派对”的幕后老板,绝对是我不能去得罪的人!

船上,一切的安保和保密措施,都做到了极致。

只能说明一点,他绝对不想让“黑金派对”的事情,泄露出去。

警察用技术侦测后,确定这张照片有PS的痕迹,也或许是迫于洛云川的压力,便也就没再难为我,只用了不到半小时时间,我们就走出了派出所。

回去的路上,我对洛云川说:“谢谢你陪着我,你看到了吗,有你在身边,我什么都不怕。所以,我陪在你身边时,你也一定要勇敢,好吗?”

他没有给我任何回应,可是,我的心却安了许多。

我知道,住在他身体里的那个小人,一定正在努力冲脱牢笼,重获新生。

洛云川的眼眸,若有似无地抬了一下,目光,洛在我的右手上。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右手的无名指上,之前因为脱戒指时,撕掉了很多皮肤。此时,那里,有一圈儿类似戒指的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