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又见百合
竟然是，百合？
当我无比讶异的目光，死死锁定在百合脸上时，我真得凌乱了。
怎么会是百合？
然而，我刚刚真得感觉，她的背影，跟洛云鹤给我看的那张照片里的背影，那么像。
短短的几秒钟时间里，我从紧张慌乱的情绪中，迅速坠落到对自己的怀疑，对记忆的不信任。
可能，我记错了吧？
百合怎么可能是我妈呢？真是笑话。
百合见到我，也挺惊讶的，愣了好久，才扯出一抹笑意，干巴巴地开口：“苏……苏米。”
我赶紧整理好自己的表情，笑着叫她：“百合姐，你怎么到洛家来了？”
从她身上的穿着，和她正在做的事情，我能看出来，百合现在的身份，就是洛家的下人。
原来我早上并没有看错，百合就是去菜市场帮洛家买菜去的。
没有化妆品的修饰，百合素白的一张脸，脸色并不好，隐隐有些泛黄。
脸上，一些细小的斑点全都暴露在阳光之下，唇角、眼角都藏着些稍微仔细就能看到的细纹。
姣好的身材藏在臃肿的棉衣里，已经看不出昔日的半点影子。
她真得老了好多。
不过，这样的百合姐，却也没了之前的淡漠，笑起来，增添了一分亲和力。
她转身，继续忙着手里的活计，边跟我说：“到哪里都是工作呀，洛家给的工资高，我就来咯。”
听她这语气，是想一辈子都做伺候人的活儿了吗？
“百合姐，你不回红夜了吗？”
她手下的姑娘，我都给她好好带着呢，就算红夜生意最差的那段日子，我也一个都不少得给她留下来了。就等她哪天回去，我再把她的团队还给她。
百合的动作僵了一下，默了片刻，摇摇头，说：“不回去了，我现在……挺好的。”
寒风凄凄的冬日清晨，百合的手泡在一池冰凉的肥皂水里，冻得通红。
原本细嫩的手指，上面有很多开裂的口子，看着就让人心疼。
她发现我的目光，就笑了一下，说：“没事儿。”
我两只眼睛，不自觉地红了。
想去抱百合，但是，她的性子一贯冷清，并不喜欢跟人亲近，我也就强行按压住想要抱她的冲动，僵直地站在一边，看她干活。
“对了，百合姐，你的身体……好了吗？”黄经理跟我发誓，说百合就是请病假离开红夜的。
我之前一直不信，现在，看百合面色不太好，才猛然想起来这回事。
百合低着头，干活的速度一点儿都不慢：“没……事，没好。”
她说话的感觉很奇怪，好像是想要说“没事”，却突然改口，说了“没好”。
我狐疑地看着她，百合突然问我：“苏米，你知道我得的是什么病吗？”
我愣了一下，摇摇头。
“宫颈癌。”百合淡淡地吐出这么一个可怕的词。
我蓦地瞪圆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她才三十多岁，怎么会得这么可怕的病？
我周围的朋友真得不多，百合虽然性子冷，却是我最能信任的人。
她跟我说她得了癌症，我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什么叫拿刀戳心窝子的痛。
我也顾不了那么多了，上前一步，一把将她的手从水中拽出来，冰冷的手握在我的手心里。盯着她的眼睛，问她：“百合姐，会不会是医院误诊了？我们今天再换家医院查一查，肯定不会是癌症！”
我说着，就想拖她去医院。
她却不动声色地从我手心里抽出手，淡淡地说：“确诊了。”
看到她现在的样子，我无比心痛。但是，一时之间，却也想不到什么话来安慰她，其实，我连安慰我自己都做不到。
真得很难接受百合姐患癌的事实！
“苏米，红夜不是什么好地方，离开吧。”百合侧着身子，忙着手里的活，但是，我知道，她是故意不看我，也不让我看她的表情，“现在、立刻、马上就离开。”
有那么一瞬间，她的眼睛里闪过痛苦和后悔的神色，但是，转瞬，又恢复平静。
红夜的老人们，多半都不愿意在外人面前暴露自己脆弱的一面。
百合说，她的病跟红夜脱不开关系。
我当然明白她的意思，但是……
“百合姐，我……现在还不能离开。”
她忽然抬头看向我，我从未在她身上，看到过如此在意的眼神，让我顿时有些慌了，赶紧解释，说：“百合姐，你应该也知道，红夜是消息最灵通的地方，我也只有留在红夜，才能接触到那些人。我保证，等我一找到杀害齐阳的凶手，我就立刻离开红夜。”
我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跟她做出保证，也许，就是被她给看慌了？
“苏米，不要把自己当神。”百合突然这样说，“查凶杀案，应该是警察的工作，你要学会放手。如果你一辈子都查不出凶手是谁，难道，要在红夜待一辈子吗？”
我被她问住了，才发现，自己竟然从没想过这个问题。
“苏米，离开吧。娼女小姐，本就是作孽的事情。在红夜待得越久，报应就越重。”百合的眼神黯淡下去，重新开始干活。
而我，站在她身边，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个世界上，真会有报应吗？
如果说，身患绝症，是百合的报应的话。
那么，我的报应，又是什么呢？
我们俩久别重逢，竟陷入了相对无言的尴尬境地。
太想跟百合多说几句话了，我绞尽脑汁，又想出一个话题：“对了，百合姐，你干嘛让我远离仇易呀？那天听你们谈话，他好像知道我的身世？”
如果说，仇易知道我的身世的话，那么百合呢？
我有些期待地盯着百合看，她却好像根本鸡不在意似的，说：“我只是好心提醒你，远离人渣，而已。”
哦，原来是这样。
我有些失望地点头，说：“谢谢。”
然后，就听见洛云川喊我，我就跟百合道了别，跟着洛云川，走进洛家别墅里。
我悄悄问洛云川：“为什么百合会在洛家？”
洛云川耸耸肩，表示他也不清楚原因。也许，就是普通的招工，把她给招进来了。
我问洛云川：“你认不认识一些很厉害的医生，妇科的。”
洛云川问我：“你病了？”
我摇头，不过，宫颈癌这样的病，终究还是涉及隐私，我也不方便跟洛云川讲明白。
他皱着眉头，想了半晌，说好像还真有一个。
我让他帮我联系一下，暗中打算，改天带百合去找专家看看。
宫颈癌虽然也是绝症，但是，若是发现得早的话，也不是治不好。
回到别墅的时候，饭厅里，已经摆了一桌丰盛的早餐。
洛云川牵着我的手，走到餐桌前，让我坐下：“快点吃吧，吃完我送你去上学。”
如果说是在洛云川的别墅，我肯定会立刻坐下来吃饭。可是，这里是洛家。
一大桌子美食，洛家的其它人都不在场，我这个外人就这么大喇喇地坐下来吃，很不好吧？
我局促地看着洛云川，他却根本没get到我的尴尬，把我往椅子上一按，说：“快吃，你想迟到吗？”
我见他开始吃了，才用勺子舀着碗里的白粥，小口小口地开始抿。
不管怎么说，这饭吃的，终究是不自在。
“她怎么在我家吃饭？！”我碗里的粥才刚喝掉一点儿，就听见洛云溪愤怒的声音。
我的动作一顿，脸瞬间红了。
她刚打扮好，从楼上下来，应该就是来吃早餐的。如今，看到我坐在餐桌前，就开始发脾气。
一脚将椅子踢翻在地，发出“砰”的一声巨响，听在我耳朵里，别提有多刺耳了。
“我们洛家花钱请你们这些没用的东西，就是来吃白饭的吗？怎么什么东西都往家里放？”洛云溪指桑骂槐地训斥一众下人，没一个人敢吭声。
我的脸红透了，她没直接骂我，我也不好发作。
还好有洛云川在，他拿毛巾擦擦嘴，厉声呵斥道：“一大清早的，发什么大小姐脾气？！”
洛云溪很委屈地跑到洛云川身边：“哥，发脾气也是我的错吗？一大早就让我看到不想见的人，我恶心。”
“我看到你还恶心的，难道我也要把你骂一顿？”洛云川这样回她。
洛云溪一张娇俏的小脸儿，顿时由红变白，看着洛云川，眼泪就在眼睛里打转。
“她吃过的饭，我不吃。”她倔强地说。
“谁不吃，谁饿着。苏米，别理她，快吃饭，吃饱了送你去上学。”洛云川说着，又拿了一个大肉包子放在我的餐盘里。
洛云溪见到洛云川根本就不站在她一边，气得咬牙：“苏米，你给我等着！”
说完，她擦着眼泪，就跑走了。
我心里想，等着就等着。
虽然我吃洛家的饭，感觉挺不好意思。但是，说白了，不就是吃了一碗粥和一个包子吗？也值得她发这么大的脾气？
她跑出去以后，我看着餐盘里的食物，再也没有了食欲。
擦擦嘴，等着洛云川吃完，我就跟他提出要走。
洛云川无奈地看着我，说一会儿在路上给我买点儿吃的，带到学校里去吃。
我点点头，刚站起身子，就看到洛大牛穿一身浅白色的练功服，气呼呼地从别墅外走进来。
看样子，应该是出去晨练了。
洛云溪陪着他一起走进来，看着她得意的表情，显然是已经告过状了。
洛大牛本来脸就很黑，现在，一看到我和洛云川在，就更黑了。
他瞪着我和洛云川，指着满桌子早餐，生气地对下人说：“全部丢掉，重做。”
下人们都无奈又惶恐地站在一旁，看看洛大牛，又看看洛云川，不知如何是好。
洛云川本来看到洛大牛，脸上是挂着笑意的，此时，也再难以坚持住。面无表情地跟下人说：“爷爷不喜欢今天的菜，换些新的来吧。”
下人们这才收了餐桌，又跑去厨房忙活开了。
洛大牛“哼”了一声，就上楼去了。
我跟洛云川离开时，走过洛云溪的身边，她狡猾地笑着，小声在我耳边说道：“苏米，快去上学哟！咱们俩……海师大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