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不是洛家人

洛言庆吐了血,立刻就被送进了医院。

推进手术室之前,他脸色苍白,气若游丝地跟洛云川讲:“如果,我……这次,出……不来。你一定……要……好好管理……洛氏……”

手术室外,气氛比手术室内还要紧张凝重。

洛云川双手握拳,支在脑门儿上,坐在手术室外的等候椅上,一言不发。

我陪在他身旁,也不敢说话。

沉默许久,洛云川叹了一口气,跟我说:“苏米,你走吧。一会儿,家里来人,你留下来会很难做。”

我摇摇头,说我不走,只要他让我留在身边,再难我都不怕。

看着他拧成一个结的眉心,我心里一阵刺痛。

我蹲到洛云川面前,小声问他:“是不是因为我,让你很难做?”

等待洛云川回答的过程中,我的心脏一直怦怦直跳。

我发觉,自从我确定自己想要跟洛云川在一起以后,就会特别在意他怎么想。这么简单的一个问题,也会让我紧张得难以呼吸。

洛云川伸手在我头发上揉了一下,说:“没有,苏米,你很好,别给自己任何压力。这是我们洛家内部的矛盾,它就像是一个早就埋下的定时炸弹一样,早晚都要爆发。”

“可是……我不想看你这么难过。”我心疼地握紧了洛云川的手。

有那么一瞬间,我都在想,假如我退出了,能让他不要难过的话,我可能真得会退出呢。

可是,一想到退出,我又胆怯了。

这个时候,我才知道,其实我就是一个胆小鬼。

就好像一个穷人家的小女孩儿,突然有人给了她一颗糖一样,就是想把它牢牢地攥在手心里,死也不撒手。

“你个小兔崽子!”洛家老太爷,拄着根和洛言庆同款的拐杖,从走廊的尽头,风风火火地往这边赶。

洛云鹤紧跟在他身后,一直搀扶着他的手,一副孝子贤孙的样子。

我和洛云川齐齐站起身来,担心地看着他踉踉跄跄的每一步,心脏一直吊在嗓子眼儿里,生怕他走太快会摔倒。

阿东一见到洛大牛,就悄无声息地挡在了洛云川面前,却又被洛云川给推到了一旁。

我紧张地攥紧他的手,洛云川小声跟我说:“我做错了,就要承担责任。苏米,别怕。”

洛大牛一走到近处,就抡圆了胳膊,甩了他一个响亮的打耳瓜子。

洛云川的脸被打得偏向一旁。

“跪下!”洛大牛气得拿拐棍儿杵地,满脸通红。

洛云川不作一丝反抗,修长的双腿一弯曲,直直地跪在了洛大牛面前。

后来,洛大牛就气得,拿拐棍儿,不停地打在洛云川身上,每一下都打得极重。

洛云川一直紧咬着牙,不吭一声。

我看得一阵阵心疼,想要冲上去护住他,却被阿东死死拽住。

阿东一言不发地冲我摇摇头,我只觉得自己的心在滴血。

忽然很后悔今天冒冒失失地跑到会所里去。

让他跟田雨欣逢场作戏,不就好了吗?大不了,装成瞎子,假装看不见,装成聋子,假装听不见,不就好了吗?干嘛非得去争?

现在,我已经失去了判断力,不知道自己做的到底对不对了。

洛大牛直到打累了,才扶着墙,大口大口地喘粗气,指着洛云川就骂:“你这个没良心的小兔崽子,我们洛家辛辛苦苦把你养这么大,你现在想气死你爸,是不是?!你到底安了个什么心?我真想把你的心剖出来看看,是不是黑色的!”

洛云川一直低头,不发一言。

而我,脑袋里却嗡得一下,瞬间懵了。

洛大牛的话,让人细思极恐,什么叫“我们洛家辛辛苦苦把你养这么大”?

我看着洛云川,他不知道是因为太过痛苦,还是被打傻了,竟然始终不发一言地跪在那儿,像是一个任由洛大牛抽打的沙袋。

洛云鹤的唇角,始终微微上翘,很孝顺地扶洛大牛去椅子上坐下。

坐定后,他又追问了一句:“爷爷,您的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洛云川他不是叔叔的亲儿子?”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儿。

洛大牛骂了一句:“造孽啊!”

后来,就再也没提这个话题。

他原本明亮的双眼,这短短两三个月的时间里,变得浑浊了。

仰着脸,眯着眼睛看手术室上方亮起的灯,眼睛里,有莹莹的泪光在闪。

如果手术不成功,便是白发人送黑发人,这样的场面,任谁看了,都难免心疼。

后来,洛大牛颤着手,从口袋里颤巍巍地掏出来一张折叠得四四方方的纸,递给洛云川,对他说:“在上面签个字。”

洛云川滞了一下,接过文件,打开的一瞬间,眼底顿时迸发出一片血红色的光。

他蓦地抬头看向洛大牛,说话的声音都开始剧烈颤抖起来:“爷爷,这真是您的本意吗?”

洛大牛把脸别向一边,闭上了眼睛,似乎有些痛苦地说了一句:“签了吧,我可不想在有生之年,看到洛氏毁在你这个不肖子的手里。”

洛云川捏在手中的文件,赫然是洛氏的股权转让协议。

我一把抢过那张纸,看清楚上面的细节时,简直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

洛大牛让洛云川签字同意,若是洛言庆不幸身亡,就让出洛氏的继承权,给洛云鹤。另外,还要把他本应继承的股份,全都转给洛云鹤。

“太过分了!”我很难相信,世界上竟然会有爷爷给孙子提这种匪夷所思的要求。

“过分?!”洛大牛一腔怒火,瞬间转向了我,“都是你这个扫把星,你克死了我老伴儿,现在又来克我儿子,什么时候,连我这把老骨头也给克死呀?我跟你讲,只要有我一口气在,你就别想着能进我们洛家的门!你做梦去吧!”

说着,洛大牛就挥着拐棍儿,朝我砸下来。

洛云川突然站起身子,挡在我面前,伸手牢牢地攥住了他的拐棍儿,用淡漠得近乎绝望的声音,说了一句:“好,我签字。”

我护住那张纸:“洛云川,你不能签!你爸爸进手术室之前,你才答应他,一定会把洛氏管理好。如果你签了这份协议,就等于把洛氏拱手给了洛云鹤,你明白吗?”

洛云川没有说话,只是,硬生生地从我手里,抽走了那张纸。

他就从口袋里掏出笔,在那张纸上一笔一划地签下了自己的大名。

脸上始终带着僵硬狼狈的冷笑,把文件递给洛大牛:“爷爷,您满意吗?”

洛大牛抬眼看了洛云川一眼,又快速地别开了眼睛,伸手来接协议书。

旁边,洛云鹤的笑容,阴鸷狡黠,再也难以控制地在脸上扩散到最大的程度。

洛云川的手,扬在半空中,一点一点地把那份会让他一无所有的协议,慢慢递到洛大牛手里。

我一直在骂他,骂他脑子被驴踢了吗?骂他是不是傻?骂他憨货!

然而,他却丝毫不为所动,仿佛,只要洛大牛说要,他都能把命给了他。

我不能看着洛云川犯傻,就在协议书快要递到洛大牛手里时,我再也不能等了,直接扑过去,抢走了那张纸。

然后,“淅沥啪啦”地把它扯得粉碎。

洛云鹤脸上的笑容,一瞬间僵滞,用阴鸷毒辣的目光死死盯着我看。

洛大牛也不可置信地望着我,气得拿拐棍儿杵地:“你怎么敢?!”

我从阿东手里接过火机,一把火,把那些碎纸屑,全都给烧了。

“苏米,你找死吗?”洛云鹤冲上来,想要抢这些纸屑,却被阿东挡住。

洛云川无奈地发出一阵阵苦笑,倚在墙边,呆呆地望着手术室的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洛大牛正气得又想发作的时候,龙梅在保镖的陪同下,风风火火地赶到。

看到地上尚未燃尽的火,龙梅问:“怎么回事?”

没有人回答,我就说了:“爷爷让洛云川签股权转让协议,让洛云川把洛氏让给洛云鹤。”

龙梅的脸色,一瞬间沉了下去。

“爸,请您跟我解释一下,这样做的理由,究竟是什么?”龙梅的话,掷地有声。

洛大牛滞了一下,说:“还需要我跟你解释吗?你自己当年做了什么,自己清楚,洛云川根本就不是我们洛家的孩子。”

这一次,洛大牛很直接地把刚刚还有所隐藏的话,全都给说了出来。

仿佛有一颗重磅炸弹,在这个空间内炸响,我们所有人,都被炸懵了。

一阵死寂的沉默过后,龙梅说:“爸,我都跟您解释过很多次了,还要我怎么跟您证明,云川就是言庆的儿子!您怎么就是不相信呢?”

“想证明?好,拿亲子鉴定书来。”洛大牛不依不饶。

龙梅低着头,沉默了许久,走到墙壁,站在洛云川身旁。

母子二人,一齐沉默地盯着手术室门口的灯看,一直看到它悄然熄灭。

主刀医生出来以后,洛家人就围了上去,医生说:“放心吧,手术很顺利。”

我清楚地看到,洛云川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脸上这才浮现出喜悦和疲惫交杂的神态。

而,洛云鹤,此时的脸色却阴沉得可怕。

洛言庆已经被医护人员从内部通道,推到了病房,洛家人都跟着赶去病房。

龙梅把洛云川拉到一旁,低声说了一些什么,洛云川回来的时候,脸色很不好。

他走过来,牵了我的手,轻声说了一句:“回家吧。”

而后,我们俩就走出了医院,洛云川突发奇想,说想要乘公交车,我就陪着他,一起坐在公交站台等车。

我仰着脸问他:“有车不开,为什么要乘公交车呀?”

洛云川默了一会儿,低声跟我说:“我就是想提前感受一下,以后的生活,会是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