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爷爷帮你洗洗

那时候,我天真地以为自己遇到了童话里才会有的天使爷爷。

后来,老赖隔三差五地,就会喊我去他那里,给我好吃的。

天知道,一整个小卖部的零嘴儿,对于七八岁的孩子而言,具有多么强大的**力。

尤其是,对于我这种连饭都吃不饱的人。

我也不白吃老赖的东西,每次他喊我去,我都会帮他洗洗衣服、打扫打扫卫生。一来二去的,我们俩也熟悉了,也能跟他聊上几句。

老赖跟我说:“你来我这里的事,千万不能让别人知道,明白吗?”

我懵懂地看着他,他又说:“如果被你姑婆知道你来我这儿,她以后肯定不会让你再过来了,到时候,你就吃不到这些好吃的东西了,明白吗?”

那时,我觉得老赖说的话,真得好有道理。

我也不是每次去,都能吃到小卖部里的零食,多数时候,还是跟着老赖吃几口他做的饭菜。

老赖是一个孤寡老头儿,做的饭菜还没有我做的好吃,不过,能有一口饱饭吃,我就已经很满足了。

跟老赖越来越熟以后,他有时候就会跟我说一些很奇怪的话。

有时候,他会问我想不想吃棒棒糖。

我两眼直勾勾地盯着柜台上那桶五颜六色的棒棒糖,猛点头,馋得直流口水。

老赖却笑得很神秘,说,不是那种棒棒糖。

七八岁的小姑娘,哪里懂他说什么?

后来有一次,他皱着眉头对我说:“伍悔呀,你身上什么味道呀?太臭了。快点儿去烧热水,洗个澡去。”

我因为他说我臭,就一阵脸红,低着头站在原地不动。

老赖笑嘻嘻地贴过来:“不臭不臭啦,我们伍悔最像啦,好不好?!快点儿去烧水,一会儿爷爷帮你好好洗洗。”

说这话时,他的两只眼睛是放光的。

听到他要帮我洗澡,我转身就跑,好长一段时间都没再去老赖家。

就算我再傻,也知道不能让男人帮我洗澡。

后来,我有时候会想,老赖是不是并没有恶意,只是还把我当成一个没长大的孩子?

每次捡废品,路过他的小卖部,他都笑嘻嘻地冲我招手,看起来也挺正常的。

我以为我误会老赖了,还挺自责。

时间很快到了那一年的大年三十,我永生难忘的一个夜晚。

做好一桌子年夜饭以后,秦翠花丢了个又冷又硬的馒头给我,让我到门外去吃。

伍家的年夜饭,从来没有我的座位,我也都习惯了。

扑鼻而来,满是肉菜的香气,而我,只能乖乖地抱着个剩了半个月的硬馒头,独自坐在楼道里啃。

经历过那些非人的日子,说实话,能有个馒头,就算是秦翠花对我的恩赐了。

我从来没见过我妈,也不会想她。只不过,每次到了这种合家团聚的节日,我都会感觉特别孤单。

许县的冬天,风特别大。风从楼道口灌进来,搅得整个楼道都不得安宁,吹得邻居堆积在楼道里的塑料布“哗啦啦”得响。

我坐在台阶上,一小口一小口地啃那个馒头。

伍大财突然打开门,灯光从屋里射出来,照在我脸上。

他对我说:“伍悔,家里没醋了,吃饺子不能没有醋,你去小卖部买一瓶醋回来。”

他丢给我两块钱,然后,又关上了门,楼道又陷入黑暗。

对于伍家人的吩咐,我从来都不敢怠慢,因为我知道,稍微迟疑一下,就很有可能要挨打。

我赶紧把馒头三口两口地塞进嘴里,没有水喝,我差点儿被噎到。

使劲儿捶着胸口,硬生生把干馒头给咽下去,就捏着钱,一路小跑地去了老赖的小卖部。

小卖部里亮着灯,却并没有老赖的身影。他躺在帘子后面的**,正在看电视。

我说:“老赖,你出来一下,我要买醋。”

老赖翻了个身,说让我进去。

我当时也没多想,就掀开布帘,走到了里面。当我看到电视屏幕上的画面时,头皮一瞬间发麻。

电视里面的人,都没有穿衣服!

我赶紧捂住眼睛,想退出来,却被老赖伸手就拉到**去了。

他从背后死死抱住我,跟我说:“小伍悔,你好多天都没来爷爷这里,爷爷想死你啦!”

老赖的脸,泛着一种很奇异的红色,两眼冒着精光,比那次说要帮我洗澡时,更亮。

我挣扎:“你放开我!”

老赖非但不放,却抱得更紧了,而且……他的手正一点一点地从我的棉裤裤腰处……往里伸……

电视里,忽然传出女人痛苦的声音!

我有一种预感,如果让老赖把手伸进我裤子里,我也会跟那女人一样痛苦。

我死死抓住裤腰,一口咬在老赖的手上。

他吃痛,放开我的一瞬间,我像兔子一样蹿了出去。

我一路跑回伍家,站在黑暗的楼道里,大口大口地喘粗气。

寒冬腊月,我竟然会有些微微冒汗了。

秦翠花打开门,冲我伸过手来。

我这才想起来,我没有买来醋,而且,非但没有买到醋,就连那两块钱买醋的钱,都在混乱之中不知道丢哪里去了。

看着秦翠花阴沉沉的脸,我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她问我什么,我都不敢回答。

秦翠花气呼呼地翻遍我全身所有的口袋,一巴掌甩我脸上:“好你个小浪蹄子,学会偷藏钱了,是不是?”

我半边脸火辣辣地疼,哭着说我没藏钱。

伍大官已经从屋里摸出了擀面杖,幸灾乐祸地递到秦翠花手上。

她拿婴孩儿手臂那么粗的擀面杖指着我:“没藏钱?没藏钱,那钱去哪里了?”

一看到那根擀面杖,我心里就发毛,呜呜咽咽了好久,才敢说是我把钱丢了。

一听说我丢钱了,姑婆和伍大财也从屋里走了出来。

“才这几步路,你就能把钱给丢了?”姑婆不可置信地看我,“你说说你,还有什么用?!”

只有我自己知道,刚刚到底经历过什么。

现在,被他们一家人围着骂,我觉得特别委屈,但是,却不敢把实话说出来。

秦翠花让我回去把钱找回来,我不敢去,她就拧着我的耳朵,非逼着我下楼。

我死死拽住楼梯栏杆,哭得都说不出话来:“求……求你……不要让……我……去!”

后来,伍家人似乎也看出来我不对劲儿,逼着我说出了事情的真相。

我只知道老赖想把手伸进我裤子里,并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伍家人问我,我就只能一五一十地把发生过的事情给说了出来。

他们听了,似乎不满意,还要追问细节。

描述那种事情时,一颗少女的自尊心,被践踏得粉碎。

后来,听我说完整个事情的经过,伍家人都出奇地平静,他们对视一眼,慢慢地脸上都浮现出神秘的笑容来。

秦翠花把我拽进家门后,姑婆就出去了。

再后来,就发生了我之前提到过的那些糟心事。

我有过几次被卖的经历后,莫名地有一种不安感。

趁伍家人没注意,我偷偷溜出去,贴在小卖部的门缝里往里看。

姑婆脸上带着笑意,却又跟老赖争得脸红脖子粗,大声喊:“一个黄花大闺女,你两千块钱就想买走?老赖头儿,你疯了吧你?!不行,至少五千!”

老赖厚着脸皮猥琐地笑,露出一口黄牙:“两千块买不到伍悔,拿来买你行不行?”

姑婆又骂他臭不要脸。

稍微听一会儿,我就听明白她们在聊什么。

姑婆,这是要把我卖给老赖……

远处,伍大财气喘吁吁地追出来,用各种难听的话骂我。

他的声音,惊动了小卖部里的姑婆和老赖,他们发现我以后,就都追了出来。

那一夜,我就像那只逃命的兔子一样,拼命跑,拼命跑,一路跑到火车站……

回忆到了这里,我长吁了一口气。

那段经历就像是一个梦魇一样,时时困扰着我,经常在午夜梦回时出现在我的梦境里。梦里,身后有无数条黑黑长长的手,争先恐后地伸过来抓我,而我,必须一刻不停地往前跑……

梦魇,总会醒来。

只是,让人绝望的是,我所以为的醒来,不过是从一个梦魇掉进了另外一个梦魇。

今天听安嘉说,老赖因为猥亵十几名小学女生,被判了无期徒刑,也是咎由自取。

自作孽不可活,只是可惜了那十几个干干净净的小姑娘。

我轻轻抚摸齐阳的骨灰盒:“接下来的事情,你都知道了。我被人贩子卖进了苏家,后来又被苏家卖进了红夜。齐阳,你说,我们这种人,是不是注定不会有好结果?!”

大年夜想起这些糟心的往事,似乎很不吉利。

我唇角扯出一抹苦笑,抬头看向窗外,努力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时近深夜,窗外的雪越下越大,现在,已经到了暴雪的程度。

街上已经积了厚厚一层雪,远远看去,就像是给整个小镇都覆上一层奶油一样,看着舒服。

我其实挺喜欢雪,每次下雪,都能把那些脏东西全都给掩埋掉,甚至连农村的粪堆看着都好像变得漂亮了。

世界变得一片澄净。

我正看得出神,远处忽然有一道璀璨的烟花,带着呼啸之音直冲夜空,而后,在最顶点炸成一束瑰丽。

紧接着,远近几个村镇,鳞次栉比地燃起烟花。

烟花点亮了整个夜空,让整个小镇弥漫出一股淡淡的火药味道。

我和齐阳安静地看完了整场烟花秀,看看时间,已经十二点半了。

我打了个哈欠,刚想说晚安,忽然看到窗下的小路上,推推搡搡地走来好几个人。

他们拐进了旅馆,不多会儿,就听到一阵急促的上楼的脚步声。

有一种要出事的感觉,只是没想到,这出事的人,会是我!

旅馆薄薄的门板被人一脚踹开,七八个二十郎当岁的青年,个个手持铁棍站在我的房门口。

为首的青年,长得面肥耳大、一身横肉,皮肤却是出奇得白……